涂涂特别惊恐地睁着圆眼睛看皇帝陛下,皇帝陛下摸摸它的小身子:“涂涂,你是猫仙吗?”
太祖爷爷在粮仓外面看到大猫撕咬硕鼠,皇帝陛下恍惚地想,镇国神兽……到底叫什么来着?
王修急匆匆进南司房。皇帝陛下看见王修,连忙问:“王都事,白巡抚传信出来了么?他还好么?”
皇帝陛下钦赐的第一把镇寇斩马剑,第一位金章紫绶,他记得白巡抚那左蓝右碧琉璃一样美丽的双眸。
王修叹气:“没有,延安府只说要杀鼠焚烧,并未再传出其他。白巡抚……应该是无碍的。您是大晏的帝王,帝王钦赐镇寇斩马剑,自然大杀四方,辟邪除恶,所向无敌。”
王修看到小小的涂涂,他心里一动,轻声问:“涂涂前段时间……出去玩儿了啊。”
皇帝陛下好像很迷茫:“不对啊,涂涂一直在我身边啊。我还抱去鲁王府了呢。”
涂涂平和安宁的圆眼睛认真地看王修,轻轻喵一声。
王修轻轻回答:“是呀,臣糊涂了。陛下在,大晏国祚在,涂涂当然也在。”
山东开始杀鼠,出动军队。猫仙杀瘟的流言也到了山东,月圆时祭拜猫仙,鼠害不侵。
可是,宗政鸢突然发现小白不吃不喝,小身子滚烫。狸花儿绕着小白舔,急得哀哀叫。
宗政鸢急疯了:“小白,小白,小白?”
小白睁开左蓝右碧的眼睛,软软地一叫。
咩呀。
像是……诀别。
第182章
宗政鸢主持农事, 又给延安府凑粮凑药材, 凑齐了命人押去给研武堂来的押粮官。各省都在凑,能凑多少凑多少,凑出来就往延安府运。凑完粮食要全省扑杀鼠类,出动军队,戴着口罩着重在粮仓附近围剿老鼠, 连窝端, 一律焚烧。莱州小鹿大夫上书关于山东防疫章程, 宗政鸢派人去莱州接小鹿大夫。
这几日宗政鸢日夜不休, 白天忙公务, 晚上回家看着小白,面上也血色尽褪。他属下从来只见神采奕奕昭毅将军,哪里见过宗政鸢这个样子,见到都吓一跳。宗政鸢积威甚重, 眼睛一瞪,所有人喘气儿都得斟酌, 所以没人敢提。
一个跟在宗政鸢身边多年的参将汇报灭鼠事宜:“总督, 这几年的老鼠真是眼见着多起来,满城跑。老鼠一多,疫情也增多。粮仓附近的老鼠一窝一窝的,看着都恶心。京城传出来的鼠为瘟神疫使, 有些道理。”
尸体多, 当然老鼠多。宗政鸢捏鼻梁,这个神神叨叨的从北京城传出来的故事一听就是王修的手笔。跟百姓解释“病芽”“疠气”, 大多数人没兴趣,记不住,听不懂。干脆就这么说,鼠类为瘟神疫使,专门携带瘟疫在人间播撒,唯一的方法就是见之打死焚烧,瘟神怕火。王修手底下统领一京城的地痞流氓,传个闲话速度比研武堂驿马都快,几昼夜就出了京城,直奔大江南北。怪力乱神故事经他们绘声绘色一讲,一遍一遍润色,大家更入耳。
最近老鼠是太多了,小白在帅府居然都能抓耗子,自己还没个耗子大……
一想到小白,宗政鸢心头一痛。小家伙不吃不喝,高热不退,奄奄一息。养猫的小厮手足无措,他养过许多猫,一旦猫开始高热,就,没救了。
宗政鸢亲自把水煮鸡肉剁成极细肉糜,用小勺仔细地喂小白。喂鸡肉糜,喂白水。小白极度虚弱,小狸花儿舔它都不应。
养猫小厮想把小狸花儿抱走,小狸花儿慌慌张张地趴着,哀求宗政鸢一样睁大水润润的圆眼睛,它可以保持安静,别赶它走。宗政鸢摸摸小狸花儿:“我知道你担心它。你恨不得替它……”
小狸花儿轻轻咪一声。
小白被灌了食物和水,宗政鸢换了小白身下的小被子。小白最爱干净,每天都仔仔细细舔毛毛,一丝差错都不出,仪态必须端端正正的。
“小白。”宗政鸢轻轻地抚摸小身子一起一伏竭尽全力喘息的小猫咪。
“小白。”
宗政鸢低声叫。
“小白,你……怎么了啊……”
宗政鸢实在太累,看着小白,撑着脸,迷迷糊糊睡着了。他好像做了个梦,他知道自己在做梦,因为,他看见伯雅站在漫天桃花雪中,对自己笑。
伯雅嗔道,你放肆……
宗政鸢一点头,清醒过来,哪儿有什么桃花雪,也没有笑着的伯雅,只有拼命挣扎要活着的小白。
我宗政鸢,总不能连只猫咪都留不住吧!
狸花儿被宗政鸢痛苦又磅礴的气势惊醒,怯怯地瞪着圆眼睛缩在角落里。宗政鸢用胳膊撑着头,他身侧的墙上映着烛火里的影子,仿佛一只暴怒的野兽,蜷起脊背,蓄势待发,将要搏出命中的最后一击。
狸花儿仰着小脸儿看宗政鸢。
这傻大个对着小白,泪雨滂沱。
白敬沉在深渊中,起起伏伏。他太累了,进入了长长的安眠,便不愿再醒来。
小白。
他听见有人叫他。
小白。
有人在深渊的上方喊他,声音里带着绝望和留恋。
小白,你怎么了啊?
白敬缓缓睁开眼睛。左蓝右碧漂亮的眼睛,在幽微的晨光中盈盈而动。邹钟辕的声音:“白巡抚醒了!”
白敬一动手指,同心结还挂在手指上,谁都拿不走。口中干得泛血腥味,指望不上邹钟辕,一个女声由远及近:“白巡抚,来喝点水。邹守备,麻烦您去叫我爹。”
邹钟辕转身出门。
白敬口中如逢甘霖。他喝了几口水,才想起来,自己不是染疫了?怎么周围有人?白敬想把这些不知死活的人赶出去,魏姑娘放下碗,出门去叫吴大夫。
吴大夫进门之前脱了袍子口罩扔进火炉烧毁,净手净面,才背着药箱颤巍巍进来。白敬思绪无法集中,神情涣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