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5节(2 / 2)

还是不怕死,就是,有点舍不得。

吴大夫脱那个军官的盔甲比较吃力,又制止其他年轻士兵接近。胖婶跟着出来,帮吴大夫就地一顿扒,一看旭阳的手就笑了:“嗨这不是牛痘么。哟这不是去我家买奶的军官?你们军官还亲自挤奶?”

吴大夫抬头睁大眼睛看胖婶,胖婶爽朗地一拍旭阳屁股:“这么俊的小伙子,看吓得这熊样。烧都没烧,不就是有点痒。”

第210章

朱大夫长子到达京城, 在城门口验证文书, 一辆大马车驶入京城。

朱大夫看到马车,并没有松一口气,反而深深忧虑。痘苗不够,朱大夫长子带来的这一些在京城也肯定不够。朱家人前几代颠沛流离,后几代虽然有固定住所, 凭自家人培育出来的痘苗也有限, 更何况痘苗并不能长久单独保存, 只能不停地转种。

朱大夫一心想要推广种痘之法, 实际上是没抱什么希望的, 当初先祖被赶出京城,他不过就是再被赶一次。皇帝和皇二子都种痘成功,摄政王熬了过来,并且命痘医开始给皇族孩子种痘。朱大夫自己都有点难以置信。他们压抑太久, 突然见了光,被光耀得流泪。

安全的痘苗不够, 再种痘就得直接用没脱过毒的天花病人痘浆, 风险太大。朱大夫看着老家带来苗箱,只能叹息。

怎么办。

难道……现脱毒?

朱大夫被自己吓一跳, 怎么脱,用谁脱?第一代出痘人肯定会有死亡,种失败了的痘浆是不能用的,必须使用种痘成功活下来的人出的痘,再种, 再取痘浆。转三四回才算脱毒,种出来的痘不出浆也不怎么起热。最要命的是,穿痘取浆非常痛,必定成疤,十分不仁。先祖被赶出京城最大的原因就是这个,去穿刺患病幼童,激怒了幼童父母。

朱大夫原地打转,他如何才能不负先祖心血与苦心。

京畿皇庄的人托研武堂驿马进城送信,吴大夫请朱大夫立刻去一趟,有东西必须给朱大夫看,也只有朱大夫才能看懂。

胖婶一拍旭阳的屁股,旭阳睁开眼,讪讪地坐起穿好衣服,捡起被吴大夫卸下来的盔甲,在所有士兵的目光中,尴尬地跟着吴大夫进偏院。

其实也没那么要紧,因为在场所有士兵都懵了。

旭阳的马星云打了个鼻响。

吴大夫放下药箱,认真诊治旭阳。刚才在大门口看着,手背上比较严重,胸膛上零星地有一些。脖子上也有几个,脸上没有。吴大夫示意旭阳把衣服脱了,旭阳看一眼胖婶,清清嗓子。

胖婶乐呵呵:“怕什么!我的年纪怕是比你娘还大呢!我要看一看是不是牛痘。”

旭阳干咽一声,抱着头盔铠甲往桌子上一放,板着脸解开里衣。吴大夫仔细观察旭阳身上手上的痘。不像是普通水痘,与天花亦有区别。脉象上看并无大恙,吴大夫觉得很奇怪,这到底是什么?

胖婶有点奇怪:“这小伙子怎么起这么多?一般手上长一长就算了啊?”

经过摄政王,吴大夫大约心里有数,身体越强壮的人反应可能越剧烈,这一点朱大夫家的种痘经验有印证。吴大夫试旭阳额头,的确不烧,就是脸怎么这么烫,还发红。胖婶哈哈一笑:“小军爷不好意思了呗,在大门口闹那么大阵仗,说书先生讲的慷慨赴义一样。”

旭阳又干咽一声:“婶儿别说了。”

胖婶一拍手:“行了,吃饱最重要,我先去把饭做了,你们先聊着。”

说起做饭,胖婶很忧虑自己在皇庄这几天,家里那个甘蔗渣吃什么:“军爷还去我们家了吧,家里那个废物不会挤奶,是不是军爷自己挤的奶?我家那个没用的还活着么?”

旭阳不自在:“手上也起泡了,挺……挺好的。”

胖婶放心,做饭去了。

旭阳终于找到语言:“我今天确实在胖婶家挤了一回奶,进城再出城点了一次卯,身上就开始痒,然后手背上就有水痘了。”

吴大夫目送胖婶出门去厨房,起身对旭阳一揖。旭阳吓一跳赶紧避开:“吴大夫您这是做什么?”

吴大夫斟酌一下:“如果我所料不错,军爷你能救大晏。”

旭阳一时之间竟然也不觉得痒了,吓得一激灵:“我没那么大本事……”

吴大夫郑重道:“军爷,我真的希望你能办到。”

研武堂驿马能进出城送信,却带不了人。朱大夫只好去求王都事批条子,一般手里有王都事的条子北京城除了皇宫大内哪儿都能去。

朱大夫到了王府街,才看到鲁王府门口王公大臣的马车都堵住街口了。他觉得吴大夫应该是病人里发现了什么问题才这么急迫叫自己出去。朱大夫轻易不愿意麻烦别人,这时候急得上火顾不上,只能顶着涨红面皮站在门口,跟门房道:“我是朱扶晖,想求见王都事一面……”

门房这辈子的技能就是看眉眼高低,这满街王公大臣都不一定比得过这个姓朱的大夫,立刻进门通报。王修亲自迎出来,握着朱大夫的手,请朱大夫进门。朱大夫觉得那些奢豪马车车窗里面射出的眼神都把自己扎成筛子了。他跟着王都事往里走,嗫嚅一句,王都事没听清,微笑着问:“什么?”

朱大夫放松喉咙:“我,我要出城一趟,吴大夫在皇庄的病人身上发现了什么,说只有我才看得懂,很着急……”

王都事笑道:“我当是什么,请朱大夫在花厅稍等,这就来。”

王府下人悄无声息地出现,礼貌周到地把朱大夫引去花厅。研武堂内正在听政,摄政王沉稳的声音略略传出来。朱大夫第一次进鲁王府时,鲁王府垂头丧气,他着急看病人,一时之间都忘了这里是亲王府邸。今天一进门,倏地被辉煌的气魄砸明白,这里是摄政王府邸,目前是帝国的权力中心。

不过王都事更瘦了。朱大夫神思飞逸,王都是亲自批了条子亲自送来:“朱大夫,城外不太平,尽量小心。”

朱大夫终于说出:“王都事别太费心神,休养精神很重要。”

王修看朱大夫略带怯的眼神,暗叹一声。朱大夫其实并不清楚那天鲁王府差点就覆灭,只是医者父母心地守着摄政王,是个患难的朋友了。今天朱大夫一进王府,也出现这种敬畏的眼神。王修热忱地握着朱大夫的手:“多谢朱大夫。”

朱大夫拿到条子,王都事批准他可以跟着下午巡逻换防的军队一起出城。朱大夫坐着简单的小驴车跟在一队高头骏马的马屁股后面,小毛驴很不服气刨刨地。为首的军官很客气,而且惊人英俊,就是可惜脸上有疤:“朱大夫,我就是邬双樨,王都事的人通知我了,您跟我一起出城。”

朱大夫愣愣点头。

邬双樨舔舔干裂的嘴唇,他今天一口水没喝。一早他看到旭阳身上出痘,领着人飞马冲进城。就在闯进李在德家的胡同口之前,邬双樨改了主意。他自己一个人下马,十分平静地进入胡同,敲老王爷的门。老王爷迎出来开门,看见邬双樨很高兴:“小邬啊?旭阳刚走,你进来,我正好做好了干粮。”

邬双樨平静温和地笑笑:“不了,我就是进城巡逻,路过家门口就来看看您有没有什么需要的。旭阳来过了?他用过什么没有?”

老王爷奇怪邬双樨为什么这么问:“没呢,今天旭阳好像特别赶时间,坐都没坐。你进来坐坐吧?”

邬双樨笑道:“我就问问。最近不太平,老叔你也得注意,时时刻刻警醒自己身体,比如痒不痒,起没起疹子,发没发热。您现在都还好吧?”

老王爷严肃:“可得注意,我跟李在德都注意,你也要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