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动一次又不会吃亏,总比以后懒惰到连解决问题都不肯来得好。
可是就在“刚刚网络出问题了”这句话将要发送以前,聊天框里先行跳出了一条消息。
[邓芮茗]:对不起,我错了,刚才真不是故意开小差的。
这行字出现的瞬间,气息即刻趋于平静。连不安都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说不清道不明的称心。
谢闻默默地把输入框里的文字删除,想要替换成连自己都不信的“我没有生气”,却见又一条信息蹦出。
[邓芮茗]:我真的知道错了,别不理我好不好。
心上登时受到一击。
他没有再打任何文字,直接发送了视频邀请。
提示音响了好一会儿,信号才被连通。那端的她眨着眼睛,看上去有点慌张,嘴巴半张老半天也没说什么。
谢闻深呼吸,赶在她出声之前开口:“刚才路由器出问题,网络突然断了,所以……”
所以不是我主动挂断的。
这后半句还是没能说出口,胆子在这刻同声音一起小成米粒。
邓芮茗轻轻“诶”了一声,盯着屏幕抿唇的他看了好一会儿。确定他没说假话,这才又眨眨眼睛,怯懦得不敢直视。
“我刚才不是想玩那个……”她顿了几秒,往旁边看看,促狭道,“就是突然记起还放在家里,想把它扔掉。”
这下轮到他怔愣了。
扔掉?难道不是想拿出来玩一玩,顺便回忆点什么吗?
太过惊讶以至于说漏了嘴:“那不是陈睦送的吗,你舍得扔掉?”
“嗯,是他给的。不过分手以后就被我收起来了,差点都不记得还在抽屉里放着。”尽管很纳闷为何谢闻会知晓项链的来历,但她还是一五一十交代出来,“反正以后也不会戴,就想还是丢了吧,免得碍眼。”
“我以为你很喜欢……”他嘟囔了句。
“单就项链本身来看,是挺喜欢的。不过跟那个人扯上关系,再好看的东西都没有意义,要了也没用。”
邓芮茗挠挠头,对着屏幕憨笑几下,可惜笑容尴尬过了头。
谢闻总算意识到这就是个误会,本应为冲动的脾气感到羞愧的他,竟然像放下重担般轻松。
然而抬眸正视她时,却忽然发现端倪。
“你的眼睛怎么那么红,哭过了?”他拧起眉头。
邓芮茗心下一空,低头抠着额角的脂肪粒,讪讪道:“没有呀,眼睛痒揉的。”
前者的声线又低了,“真的吗?”
“是啊,就是眼睛有些不舒服。”
说着再次揉搓双眼试图证明真是眼部不适,但指关节又很快变得湿漉漉。
好似恶性循环,液体分泌得越多,越加剧手部的频率。
最后终于撑不住,只好抽取纸巾用力捂住,像盲人般在漆黑中笑着念叨“大概发炎了吧,真的好痒啊”。
才不会说断联的几分钟里,自己有多心急如焚,以至于眼泪哗哗得就淌了下来。脑中几乎把绝交断联之类的情形都幻想了遍,无比担心自己的行为会把他推得很远。因此在稳定好情绪过后,立即给他发去消息致歉。
不想和他闹任何不快,更不想让他对自己产生反感。即便不清楚自己究竟犯了什么严重过错,也还是迫不及待求他原谅。
同从前和陈睦相处时一样,一次又一次选择低头。明明倔强又恶劣,也知晓要把持住尊严和底线,可面对重要的人时仍会不自觉丢了骨气。
这样矛盾的性格,恐怕一辈子都改不了了。
房内回归沉寂,除了刻意压低的抽泣。如此拙劣的掩饰举动,在谢闻眼里并不可笑,相反让他想起了很久之前的情形。
还记得那次和她在火锅店遇到陈睦,一番争辩过后,她也是用一眼就能识破的行径遮掩情绪上的崩溃。
那会儿,自己站在旁观者的角度上为她感到心疼,并且蔑视陈睦的人格。谁料到今天的自己竟也成为最瞧不起的那种人,惹得她这般伤心。
谢闻缄默不语,拳头不经意握紧。
他终于意识到自己就是个混蛋。
“对不起,我刚才不应该随随便便朝你发火。”他沉下音,诚恳道歉,“因为今天听说了你跟陈睦的事情,所以产生了一点误会……让你难过了很抱歉。”
邓芮茗把多余的液体拭去,摇摇头,嗫嚅了声“没关系”。
暖黄台灯下,她薄如蝉翼的睫毛清晰透光。分明不是她的错,但也担起了乖顺的角色,让人极为不舍。
谢闻想再说些什么,见她垂眸不语,终是合上了嘴。无意识抬起右手,向屏幕移进一寸才想起无法真实触碰。复又缓缓收拢掌心,仿佛一切都没发生过。
再多的致歉话语,也抵不过面对面的抚慰。奈何自己只能呆在屏幕这端,揣着可笑的自尊心看她承受委屈。
rossi碰巧从房内踱步而出,踏着悠闲的步子从面前经过。随着脚下行进,它玻璃似的眸子在不同角落里显现得忽明忽暗,宛如晴阳下的深海,光影波澜。
他看着胖猫的蓝瞳,脑中忽然蹦出从前在书里看到的一句话——
“我对她的爱憎情感,就像猫的眼睛一样,一夜能变换好多次。”
潜移默化中,喜怒哀乐均与之缔结了关系,每一缕发丝都因她的言语而产生重量。更耐人寻味的是,自己并无任何抵抗之心,完全出自甘愿。
他阖了阖眼,将胸口的浊气吐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