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鸢连连捂着胸口往后退了一大步,唔,这不, 自个这决定十分明智不是?
末了,视线又往屋子里一扫, 顿时心里头替那霍元昭滴了半碗血, 嘴上却微微翘起, 道:“哟, 咱们霍家三姑娘好大的手笔, 且让我来数数,今儿个这一砸,到底砸坏了多少两银子?”
霍元昭见纪鸢来了,只一脸愤恨的剜了她一眼,双眼凶狠,双目赤红,纪鸢微愣,再一瞧,便见那霍元昭忽而全身力气被抽空了似的,竟然背对着她,一脸泄气的坐在了椅子上,全身上下的气势片刻消失得无影无踪,只立即变得垂头丧气了起来。
纪鸢有些诧异,只觉得这架势稍稍有些不对劲儿,缓缓来到那霍元昭跟前,竟瞧见那霍元昭表情委屈,双目泛红,却死命咬住着唇,偏生装作一副倔强又高傲的模样。
纪鸢心里疙瘩一声,忙缓缓弯下腰,将脸缓缓凑到霍元昭面上,与她脸对着脸,细细将她瞧了一阵,方一本正经的问着:“这是怎么呢?嗯?哪个又惹你啦?不会又是那芷蘅居的霍二姑娘吧?”
一听到霍元芷这个名字,只见霍元昭差点儿又要炸了,却见她拼命咬着牙关,气得全身都在发抖,忽而伸手往纪鸢身上推了一把,恶狠狠道:“本姑娘的事儿用不着你管,便是要死要活又与你何干,哼,你个假惺惺的女人,你走,回你那破院子去,有本事再也别来我这昭晖院。”
霍元昭盛怒下,力气自然有些大,纪鸢顿时一阵踉跄,险些绊倒在地,地面上全是些陶瓷碎片,这一摔,后背怕是得要开花了。
“表姑娘——”
画眉惊恐的朝她唤了一声,赶忙跑了过来,索性纪鸢早有预防,堤防了一二,堪堪站稳后,纪鸢冲着画眉使了个眼色,画眉松了一口气后立马会意的退下了。
霍元昭见她险些摔倒,亦是吓得满脸煞白,立马从椅子上立了起来了,只双眼通红的瞅着她,犹如一个做错了事儿的小孩子似的,只有些不知所措。
纪鸢叹了一声,这才耸了耸肩,轻声道:“这下总该可以好好说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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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纪鸢语气一软,那霍元昭心里头的怒火与委屈便更甚了,只见她忽而嘟着嘴朝着纪鸢扑了过来,紧紧搂着她的肩,又是气愤,又是委屈道:“纪鸢,纪鸢,太太…太太要将我许配给个连话都说不清的臭结巴!”
啥?
纪鸢只以为自个听错了,这…这个消息未免也忒突然了吧?来之前才听姨母提及她们二人的亲事,怎么这才一转身,就要…成事了?
“呃,那…那什么,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儿?要不你慢慢讲,我早起才从姨母那里过来,怎么没听姨母提起?”
纪鸢愣了好一阵,这才将那霍元昭拉到了椅子上坐下,纵使心里头惊诧得要死,面上却极力装作一派淡定,生怕刺激了那霍元昭。
霍元昭只紧紧捏着桌面上最后一个小瓷杯,愤恨的咬牙道:“姨娘…姨娘许是还不知情,我是…我是今儿个一早给太太问安出来,听霍元芷那小贱人说的!”
纪鸢顿时挑了挑眉,生怕她一个没忍住便又将最后这个杯子给砸碎了,双眼只目不转睛的盯着,嘴上却道着:“怎么跟那二姑娘还有牵扯?再者,连姨母都不知情,那二姑娘怎么又会知情。”
怎么这才十日未见,十日未曾听到关于府上任何消息,便觉得连话都快要接不上了。
霍元昭听了,捏起手上的杯子就往桌面上用力的一砸,杯子在桌面上打了个转,又稳稳停了下来,从霍元昭那边滚到了纪鸢这边,纪鸢立马伸手握在了手里,呼出一口气,好在那杯子结实。
霍元昭双眼喷火,气得直冒火道:“那小贱人还不就是心里头不平,我难道还不知她是故意拿话刺我的么,可…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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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关键是那霍元芷虽为人讨厌,却素来有几分聪慧,她说的,虽非实情,却也猜测得不无道理。
原来,这段时日到了年底,太太日日外出参宴,偶尔也会领着霍元昭跟霍元芷一道,满京城的贵太太贵夫人们纷纷双眼冒光,那绿油油的眼神,恨不得将她们二人身上给射出一个洞来才好,轮番拉着她俩的手便不撒手了,夸得那霍元昭日日飘飘欲仙的,心里头快活死了。
若是搁在以往,王氏定会笑着埋汰她们几句,说几句谦逊的话,例如“瞧着乖乖顺顺的,脾气可犟着了”,便将人打发出去玩了,这几回,竟然也难得顺着跟着自夸,改成了“被宠坏了,脾气虽有些不大好,但好在这两年倒乖顺了不少”之类云云,这讯息一释放,顿时引得诸位夫人双眼泛光,明眼人都瞧得出来,霍家王氏是要开始正儿八经的替底下两个庶出女儿寻找婆家了。
可那霍元芷年纪分明排在前头,且她在整个京城都颇有些才名,相比那平平无奇的霍元昭,自然得到的瞩目要多得多,可也不知为何,那王氏所有的话题全都是围绕着霍家三姑娘的,十句里,有八九句都是在说那霍元昭,对于那蕙质兰心、美目盼兮的二姑娘是绝口不提,便是有人主动问起,也不过堪堪一二句便带过了。
于是,一来二去后,众人自然心知肚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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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氏替霍元昭一连着相看了好几户,却绝口未提霍元芷,霍元芷自然心有不平,这不,今儿个从太太屋子里请安出来后,那霍元芷便充分利用着自个的才情,尖酸刻薄的替那霍元昭好生分析了一遭她未来的夫婿。
原来,过几日,亲家戴家办寿宴,此番,太太只会领着那霍元昭一道前往。
前些日子,太太与那将军府萧家太太相谈甚欢,萧家长房有一嫡次子,武家公子哥,一生正气,生得虎虎生威,武力不错,打小跟在老将军手下跟着练兵,颇有其父萧将军的当年英姿风采,将来定是活脱脱小将军一枚,且又生在长房,非长非庶,无甚继承家业的压力,他日若是成了家,小两口门一关,端得一副清闲自在,这样的人家,有权有势,又乃习武世家,清廉忠心,后院少了寻常侯爵世家那些个勾心斗角的弯弯道道,这样的人家,是多少人梦寐以求的婆家。
可是,人无完人,传闻那萧家二少爷,千好万好,就是…就是有那么一点点小缺点,原来对方有那么一点点口吃,尽管,并不大严重。
纵使如此,放眼整个京城,这样的人家,惦记的人怕是连数都数不过来。
霍元芷虽不喜粗鄙武人,可端午那日,便是这位萧二公子领头,领着他们萧家一骑绝尘,驾着气势滔天的龙舟将戴家都给打败了,那萧二公子虎虎生威,一表人才,这样的人家,便是连霍元芷见了,都忍不住红了眼。
戴家跟萧家走得极近,大姐夫跟那萧家大公子因上回龙舟赛不打不相识,成了惺惺相惜的好友,这门亲事,据说便是由大姑娘霍元嫆引的线,几日后的戴家宴会,嘴上说是拜寿,焉知不是正经的会面说亲?
霍元昭心思简单,可这其中的弯弯道道,霍元芷不过略微一理,便能理出个八九不离十了。
是以,从太太屋子里出来后,那霍元芷只阴阳怪气的上眼药,讥讽了霍元昭及她“未来的夫婿”一顿,那霍元昭历来最重脸面,又如何受得了,便与那霍元芷当场辩论了起来,往日里她那抗压能力早已修炼得出神入化了,可前些日子本就与纪鸢闹了矛盾,心里头憋着气了,这不,竟一下子给点着了,大抵是没了纪鸢这个靠山,缺了底气,竟被那霍元芷激得连连溃败,到最后,只气得脸胀红成了猪肝色,回来便关起门来砸了半屋子。
“哼,要我嫁给那个臭结巴,想要甭想,本姑娘堂堂霍家三姑娘,嫁个连话都说不清的,将来还叫我怎么见人了,便是绞了头发到那庙里做姑子,我都绝对不会嫁给个结!巴!”
说到最后,说着说着霍元昭又差点要发作了,双眼恶狠狠想要寻东西砸,然而寻了一圈,该砸的都被她给砸完了,剩余的,她可不敢砸,视线转了一大圈,最终将视线落到了纪鸢手上,纪鸢见状,立马握着手里的空杯子往嘴边一送,装模作样的在饮茶。
霍元昭嘴角一抽,只想笑又忍着不能笑,脸上一片狰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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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什么,你可别冲动啊,这事儿不过是二姑娘片面之词罢了,究竟如何,尚且还未定下了,况且,即便那霍二姑娘所猜非虚,事已至此,你还想怎么着,毕竟那萧家瞧着还是挺厉害的,别的不敢说,至少那什么,划船…还是划得挺不错的。”
纪鸢想了想,只一本正经的安慰着那霍元昭,生怕她一冲动,就干出什么不长脑子的事情了。
哪知霍元昭听罢,小脸顿时一黑,过了好半晌,忽而阴笑了两声,道:“那个死结巴最好别去姐夫家拜宴,不然…呵呵…”
阴笑时,两只鼻孔正对着纪鸢的双眼。
纪鸢见状只下意识的摸了摸鼻子,心道,就你这样,竟还嫌弃人家,人家瞧不瞧得上你,还是一说?
几日后,霍元昭跟着王氏一道去戴家拜宴,纪鸢随尹氏作陪,只是,临行前,忽然下起了小雨,王氏怕路湿地滑,回头闪了身子便不好了,便令人将尹氏搀扶着送了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