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0 章(2 / 2)

二月初,康熙亲自带领众皇子奉太皇太后梓宮于遵化奉安殿。行过祭祀大礼之后,他就匆匆赶回宫中处理军务,由皇太子带领众皇子、亲王在此地继续主持祭礼,七日方回。

七日大祭,奉安殿从大门、仪门到正殿一路正门大开,皆饰以白绸,两侧列着青衣乐者,众人浑身缟素鱼贯而入,应声而拜。

太子主祭,裕亲王陪祭,祭祀所用的一应事物,香烛、酒爵、锦帛、菜品皆由礼亲王传至殿外,递与康熙亲弟恭亲王常宁,再由众位亲王层层传递,交到最里头阿哥们手中。胤祚接了,一直传到大阿哥手中,由皇太子亲自摆放。更换下来的祭器则反向传递出去,即可奏乐行礼。

祖宗灵前众人自然打起十二万分的小心,前面几天的祭礼都没有问题。唯有最后一日,皇太子更换祭品时,将一盘用粉彩高脚盘装着的寿桃撤下,交与大阿哥。本来一切如常,胤禛从三阿哥手里接过那盘寿桃,双手托着那盘子,却突然觉得左手手心被针扎了一下似的,猛地抽疼。

他一时吃痛,突然松手。只听“哗啦”一声,那盘子掉在地上摔得粉碎,桃子滚了一地,汁水四溅,仪式被迫中断,奏乐声停了下来。

屋内众人的目光都被吸引过来,堂下响起一阵窃窃私语。

三阿哥先慌了,立即出言撇清干系:“老四,你怎么回事?毛手毛脚的惊扰了老祖宗在天之灵。”

胤禛看了一眼自己手心,被刺中的地方伤口十分细微,了无痕迹。

打碎祭器罪责可大可小,裕亲王不便直接出言相帮,只提醒道:“殿下,继续吧,别误了时辰。”

皇太子觉得十分晦气,亦有心立威,遂皱眉道:“仪式结束后,你在孝庄文皇后灵前跪上三个时辰。”

三个时辰!这荒山野岭的地方晚上冷得像冰窟窿似的,怎么受得住?胤祚上前一步就想为哥哥说话。然而胤禛用眼神制止了他,俯身拱手道:“是,臣弟遵命。”

太子亦是稍稍松了口气,如果老四兄弟在灵前跟他硬顶,当着外头这么多亲王郡王的面,他不罚不足以立威,重罚又耽误了仪式惹皇阿玛生气。如今这样倒是恰到好处。

心里有事的时候,时间好像就过得特别慢。胤祚胡乱用了晚膳,手里握着个金核桃怀表,左右徘徊差点把哥哥房门前的地砖磨出个洞来,终于等到两个小太监打着灯笼领路,后头侍卫背了胤禛回来。

“四哥!”胤祚忙跟上去,叫打水倒茶备膳,把一屋子的奴才支使得团团转。那边苏培胜已经扶着胤禛往床上坐了,褪了袍子把裤腿高高卷起,露出膝盖上刺目的乌青来,用热毛巾一烫。

“嘶——”胤禛原本双腿冻得没了知觉,这一敷才觉着麻痒的刺痛。他稍一侧头,嘴里却被塞了片凉凉的东西,却是胤祚捧着盘剥好的贡桔,似模似样地喂给他:“忍着点,一会儿就过去了。这桔子甜吧?我特意问皇伯父讨的。”说着又塞了个灌好的汤婆子给他抱着取暖。

“你以为我是你吗?”胤禛淡淡地白他一眼。

“是是是,四哥坚毅顽强,实乃吾辈楷模。请您赏脸,收下弟弟的孝心吧。”胤祚狗腿地给他捏肩捶腿。

“这可是你自己说的,苏培胜,今晚不用你们值夜,留六爷伺候就行了。”胤禛眼中流露出笑意,就着他的手又吃了几瓣桔子,那酸甜的味道恰好解了他心里的郁气。兄弟俩窝在床上说话。

胤祚听到盘子上有针,冷哼道:“三哥这个小心眼儿的家伙,我今儿可看出来了。那盘桃子从太子手里传出来,就过了三个人的手。皇伯父不会害咱们,大哥使不出这么下作的招数,只有可能是他。”

“我也觉得是他,而且是针对我们两个,”胤禛抄着手回想,“赌的就是你这个愣头青会跳出来求情,太子为了在宗亲百官面前立威,只会罚得更重,乃至跟咱们结怨。这样细致的计策,大哥才想不出来。”

胤祚不由忿忿地扯着手中的橘子皮,平日里有额娘护着,他还从来没有吃过这样的亏呢。

胤禛跟他想到了一起,他双手枕头长叹道:“唉,只盼着额娘身子早些康复,有她在宫里镇着,至少旁人不敢如此肆无忌惮。”

“四爷,好了。奴才问过太医了,这两日注意不要受凉就行了。”那头苏培胜已经把他两个膝盖裹得跟粽子似的。又有两个小太监抬了黑漆炕几上来,架在床上,胭脂粳米粥、酒酿鸭子、鲑鱼豆腐汤、榛仁鹅油卷儿摆了一桌子;二月的天气里竟然有嫩嫩的小白菜,拿清水烫了来,清甜无比。

胤禛只看一眼就笑了:“皇伯父的厨房又遭了耗子了。”

胤祚殷勤地给他盛汤布著,洋洋自得地说:“劫富济贫,雨露均沾嘛。皇伯父必不会计较这个。”

话音未落,就见裕亲王一身戎装,黑着脸走进来。

胤祚手上的豆腐滑落,跟哥哥面面相觑:“一点子白菜而已,至于提着刀吗?”

福全当然不是来抓侄儿偷吃东西的,他满心忧愁地拍拍胤禛的肩膀:“京里来信,十四阿哥的身子好像不是很好,明儿回京,你们要少叫你们额娘操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