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0 章(1 / 2)

“唉, 南出都城十里, 往东前行至玉泉山脚下, 有两棵老槐树, 树旁一小径通向深山, 再沿山道上山......走到现在。”晋安手持弯刀不断重复着割断藤蔓, 走两步再割一次的动作。他终于忍不住扶着棵树抱怨:“你的情报靠谱吗?真有什么劳什子高人住在这种地方?”

“当然不靠谱。”法海面无羞色, 闲庭信步地跟在他后头,“都说了,那人做过李自成和吴三桂的大夫, 以针灸之术闻名,人称‘银针孙’。要是住址能精确到西城南门胡同孙宅这种程度,他早被皇上抓去砍头了。你还找谁去救你姐姐?”

“我姐姐?”晋安反问。

“咳, 姐姐。”法海终于认真了几分, 上前帮着他和几个下人一起劈藤开路,“其实这话应该我问你才对, 你的情报靠谱吗?四爷六爷年纪还小, 遇事难免咋咋呼呼的, 太医院汇集天下名医, 何以至此呢?”

“皇家的孩子, 十一岁不算小了。况且四阿哥不像一般孩童,我也说不上来是什么感觉, 宁可信其有吧。就算这回使不上,将来绣珍生孩子的时候也可以接着用。哎哟——”

他话音未落已经被法海拿树枝敲在肩膀上:“胡说八道。绣珍才用不上这些莫名其妙的人。快看, 到了。”

晋安抬头就见前面透出熹微的亮光来, 他们已经走出了那片密林,正在两山鞍部的一片高地上,透过薄雾俯视,田园阡陌隐约可见。

村中有小河静静流淌,村民撑着竹筏通过水路出入此地,难怪他们费了这么大劲才找到这个地方。

“就是那儿了,”法海拿着张文字描述的地图,目光锁定在一间再普通不过的小院上,“乌兄计将安出?”

这里的人都身着前明服装,部分男子甚至没有剃头。他们几个满人即使换了汉服也束手束脚,待会见了那大夫估计没有一眼就给识破了。

“没时间了。晚上跳墙进去,只要找到那个大夫,能说服就说服,不能说服就打晕带走。”

法海不由皱眉:“不是吧。这治病救人哪能勉强得了?别害了娘娘才是。”

“你也说了,这个孙自芳做过前明的太医,又做过吴三桂的人,吴三桂死后又跑到这里来隐居。可见是个惜命之人。若是用不上,就重金酬谢送他回来;若是能用上,就是让我给他磕头赔罪都行。”

晋安突然坏笑:“而且我还有个缺德的计谋,这里这么多避世的汉民,你说那孙大夫在不在乎他们的死活呢?”

“药已煎好,快点给娘娘服下......”

绣瑜开始已经喝了一碗参汤,渐渐恢复力气,耳边模模糊糊听到白嬷嬷哭了,一个产婆在感叹:“皇上这真是旷世未有的恩典,只是可惜了这孩子。”

皇上?难道说刚刚在她床前那人真的是康熙吗?什么旷世恩典,难不成竟要舍了这孩子吗?到底是什么情况,历史上德妃跟小十四不是母子俱安吗?

这时有人扶了她起来,往她口中喂了勺汤药。那里头浓浓的红花味道,绣瑜就是半昏迷都能尝出。一切顿时有了答案。是顺水推舟保全自己,还是再拼一把?她才喝了几口,肚子又开始疼起来,这个孩子好像也得知了皇父的决定,开始垂死挣扎起来。

“这可如何是好。我苦命的女儿啊。”

初九日傍晚,宫里的奴才报信到乌雅家,得知绣瑜难产,乌雅太太登时哭得晕厥,直到坐着轿子行走在御花园里还拉着绣珍的手絮絮叨叨个不停:“康熙十一年的时候,我们合家去城外上泉寺烧香。寺里的和尚给你姐姐算过一卦,就说她有命无运,将来福气极大,只可惜没那个命去享福。

“如今想来可不是应到这上头了吗?好容易熬到四阿哥十一岁了,却.......我可怜的女儿哟——”

绣珍又急又无奈:“额娘,姐姐如今生死未定,这种不吉利的话您可千万别再说了。哥哥带人去找那孙神医已经五日,想来也该回了。”

乌雅太太这才收了悲声,换做用绢子捂嘴低声抽泣。她们刚走到产房门口,就听到产婆如释重负地拔高了声音:“生了,生了。”

康熙二十七年正月初九晚上,德妃在永和宫生下了十四阿哥。这是个生下来足有七斤的孩子,可惜脸憋得青紫,口鼻中呛入血水,嬷嬷们又是吹气又是按摩,太医们将黄连丹化水送服,用尽百宝才让他低低地哭了一声。

永和宫死寂的气氛终于活络了稍许。

德妃鬼门关前走了一趟,这个孩子却病歪歪的不一定养得活,连洗三和满月礼都取消了。六宫妃嫔怕惹事上身,都躲永和宫远远的。

康熙那天的态度,令六宫侧目,甚至不止是六宫。胤禛近日跟随哥哥们出入南书房议事,原本年纪最小恍若透明的他,却屡屡感受到众人打量的目光。连太子和大阿哥互相防备的眼神中,也多了一个他。

众位亲贵大臣看向他的目光隐隐带着警惕。皇太极因为海兰珠伤心早逝,最终导致多尔衮乱政;顺治为董鄂妃要死要活,才有鳌拜专权。以往的多情君主们留给皇室的教训太过惨痛。更何况前两代的宠妃都是儿子没站住的,如今储位已定,德妃的前两个儿子却将近成年。索额图看向胤禛的目光锐利如鹰。

康熙的态度却很迷,并没有因为德妃尚在养病就对永和宫的几个孩子多加关照,甚至是有意无意地忽视了他们。

胤禛的处境顿时艰难起来。在慈宁宫守灵的时候,胤祚尚能帮他分担一点火力,可去了南书房,就只剩下他一个人如履薄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