匡正让他逗笑了,大多数有钱人对两件事很敏感,一个是“隐私”一个是“圈子”,像佟胖子这么敞亮,上来就给个人微信的,少之又少。
“老弟我不瞒你,”酒到位了,佟胖子说实话,“我他妈最烦私人银行的,穿着个小破西装,人五人六的,”他拍拍自己的大肚子,“瞧不起我们大老粗,还他妈想赚我们的钱!滚犊子吧!”
听了这话,匡正能明白他之前的轻视和刁难,谁的钱也不是大风刮来的,就算是几十亿身家,也想把资产交给顺眼的人打理。
他们又唱了几首农业重金属,三点多,匡正结账,三个人准备回城,段钊没喝酒,提议开他的车,先送姓佟的再送匡正,没想到佟胖子逞能,非要自己开车。
“这大哥,”匡正坐在奔驰后座,看着前头飘飘忽忽的宝马,“别出什么事。”
“他自己都不要命,”段钊打开高德地图,怕酒蒙子领错路,“你管他干什么?”
“我不是怕他,”匡正懒洋洋靠着椅背,“我是怕那三千五百万。”
“操,”段钊笑起来,从倒后镜里看着他,“假酒没白喝吧,弟弟的话没白听吧,今儿晚上值了吧!”
“值,”匡正挺高兴,一高兴就想给宝绽打电话,可又怕他睡了,摆弄着手机正纠结,铃声响起来,看一眼屏幕,正是心里想的那个人,“喂……”他望向微微结霜的窗外,声音很轻,“往回走了……到家得五六点。”
段钊从没听过他这样说话,狐狸耳朵竖起来。
“……你回去再睡会儿,我到了自己开门。”
应该是女朋友,或者……男朋友?
“没有,绝对没有!”匡正还是醉了,神态语气都不是平时那个牛逼哄哄的样子,“我敢吗,你说我敢吗宝儿!你再给我来一下,我右边也得贴上创可贴!”
段钊瞧他那个狗了吧唧的傻样,一看就是跟家里那位臭贫呢,翻个白眼,盯着漆黑的前路。
佟胖子平安到家,段钊调头送匡正回别墅,老远就看前头半山有几点灯光:“是亮灯那家吗?”
“对,”匡正不意外,甭管多晚,宝绽都会点着灯等他,“是我家。”
其实那根本不是他家,是不知道哪个土豪的房产,一想到他和宝绽有那么多故事发生在别人的房子里,他就不痛快。
停好车,段钊过来扶他,跨上台阶,匡正用指纹开门,进了屋,见宝绽披着毯子蜷在沙发上,歪头趴着,睡得像只小狗。
匡正赶紧给段钊比手势,让他别出声,走。
匆匆一眼,段钊没看清那是个男孩,还是梳着男孩头的姑娘,不管怎么样,匡正的品味好像都不太直。
段钊带门离开,匡正蹑手蹑脚走到沙发跟前,蹲下去,神经病似的,轻轻摸宝绽的头发。
“嗯……”宝绽让他摸醒了,皱着眉头动了动,“哥?”
匡正不知道什么毛病,被那双惺忪的眼睛一看,突然特别想耍酒疯,一把甩下西装,唱起刚才ktv跟佟胖子学的歌:“是谁,敲开了我的门窗,是谁,闯进了我的梦乡?”
宝绽让他吓了一跳,揉着眼睛推他:“哥你干嘛?”
匡正满身酒气,跪在地上,帅气地向他敞开双臂:“别再让我东张西望,别再让我天天猜想,谁是我的新郎,我是谁的新娘!”
宝绽绕开他往厨房那边走:“还说没喝多,酒疯子!”
匡正追着他过去,臭不要脸地唱:“哎嘿嘿!你快快来到我的身旁!”
“我才不去呢!”宝绽给他调蜂蜜水解酒,“哪儿学的这歌,二人转似的……”
“哎嘿嘿!”匡正没皮没脸地堵着他,扳他的肩膀拉他的腕子,握住那只带着体温的银镯子,醉醺醺地唱,“快快去见咱的爹娘……”
第68章
这一觉睡得很好, 安稳, 舒坦, 不愿醒来。
眼睛睁开一条缝, 面前是一个骨角微凸的肩膀,匡正有点懵, 皱着眉头撑起身, 怀里是肢体修长的宝绽,被他拦腰搂着,被子乱七八糟卷在腿上。
“早……”他抓了抓头发, 太阳穴隐隐作痛。
宝绽没回话, 戴着耳机侧躺着, 在看平板。
pad是匡正的,屏幕上正放京剧,一个甩着白胡子的老人, 不要命地做着令人咋舌的动作,匡正看了一眼就认出来,那个百鸟朝凤的粉白色幕布是宝绽的戏楼。
他一把抓住pad,压到宝绽身上, 盯着那个从桌上劈叉下来的人,如剑的眉峰、似虎的目光, 不是别人, 正是这个软绵绵躺在身边的弟弟。
“哥,”宝绽摘下一边耳机,“醒啦。”
“这是……你?”匡正盯着pad不敢相信。
“前两天验收的视频资料, ”宝绽嫌他沉,扭着膀子让他下去,“小牛发了我一份。”
匡正死盯着屏幕,宝绽后脑勺朝下摔在台上那一刻,他的心都是停跳的:“你怎么能……”他乍然愤怒,怒京剧对演员的摧残,怒宝绽对自己的不珍惜,但他不能说,因为这是宝绽的职业,是他的梦想。
要靠喊得高、摔得狠博得彩声,从某种程度上说,这个行业是有几分凄凉的。
“我没事,”宝绽扭头看着他,“摔惯了,”他张开腿,抓着匡正的手伸进被里,“你摸我大腿根这条筋,已经……”
匡正突兀把手抽出来,两个人对视一眼,气氛有点尴尬。
“那什么……”匡正清了清嗓子,“我昨晚上没耍酒疯吧?”
宝绽眨动着睫毛,微微和他拉开距离:“耍了。”
匡正回想,他好像没干什么,就是唱了一首……谁是我的新郎,我是谁的新娘,哎嘿嘿,快快去见咱的爹娘!
神他妈哎嘿嘿……他拍了把脑袋,对昨天丢人现眼的自己深恶痛绝,喝假酒引起的头痛更甚了:“嘶——”
“怎么了?”宝绽翻个身,支着胳膊肘看他。
“脑袋疼,”匡正扶着他的肩膀,有一下没一下用指甲蹭他的皮肤,“昨晚上喝了二十多瓶假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