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烈,命你率前锋攻破这座关隘。”胡烈是胡遵的儿子,在讨伐诸葛诞的淮南之役中被司马昭提拔并崭露头角。在这场伐蜀战役中,他是钟会麾下的重要将领。
胡烈得令,率大军开到关隘之下。
这座关隘名叫关口,由蜀将蒋舒和傅佥镇守。眼看兵临城下,这两个人展开了激烈的争吵。
蒋舒说道:“魏军来攻,我绝不能闭关自守。”关城守军远远少于魏军,倘若出城迎敌无异于蚂蚁撼大象,蒋舒执意出战,难道是打算为国殉死?正相反,蒋舒实则是打算趁机出关投降。
傅佥当然不知道蒋舒的心眼,他反驳说:“我们的责任是镇守关口,如果出战就是白白送死。”
蒋舒佯装恼怒:“你以保城求全为功,我以出战克敌为功,我们各行其是吧!”言讫,蒋舒率军出关,转眼就向魏军前锋将领胡烈投降。胡烈趁势攻入关口,傅佥战死。
关口陷落后,汉城守将蒋斌也顺势归降了。魏军长驱直入由东向西横穿过汉中,最后从阳平关鱼贯而出,逼近益州腹地。
在向成都进军的路上,钟会果然根据蒋斌信中所述找到蒋琬的坟墓。不仅如此,他又在定军山找到了诸葛亮的坟墓。他恭敬地祭奠了这两位蜀汉先代名臣,借此树立自己良好的形象。接着,他写下一篇檄文,向巴蜀百姓晓谕利害,打消其反抗意志。
钟会出身士族豪门,和家境贫寒的邓艾截然不同,二人迥异的背景,也决定了他们各自的行事风格。加之,钟会常年担任司马师和司马昭的亲信幕僚,谙熟政治谋略,在邓艾对姜维一路穷追猛打的同时,钟会却更注重笼络巴蜀人心。
晋公
到这年年底,益州北部阴平、武都、汉中三郡已全部被魏军攻破,蜀汉三分之一的领土沦陷。捷报频频传至魏都洛阳,以司徒郑冲为首的魏朝公卿抓住机会上疏魏帝曹奂,请求给司马昭加官晋爵。
这天,曹奂麻木地颁布了一封已写过很多遍的诏书:“拜大将军司马昭为相国,晋爵为晋公。”担任丞相,便名正言顺地总揽魏国军政,晋爵为公则意味着建立自己的藩国,成为附属于魏国的独立藩王。曹奂,这位曹宇的儿子,确实比他前两任皇帝曹芳和曹髦要老实得多。他继位三年有余,始终保持着稳定的频率,定期下诏册封司马昭。每封诏书的内容都是一样,至今已发了四次,除此之外,他什么都不用做。
此前,司马懿官拜太傅,司马师、司马昭兄弟皆官拜大将军,他们的食邑高居魏国冠首,垄断魏国军政两界已十余年,迄今为止,司马家族这三位权臣却始终没有迈出最关键的一步——官拜丞相、晋爵为公。不是他们不想,只是担心时机未到。不过此时,随着那些忠于曹氏的臣子相继被诛杀殆尽,士大夫从骑墙观望渐渐转为鼎力支持司马家族,再加上持续了半个世纪的三国鼎立局面即将被打破,司马昭清楚地看到,任凭谁都再也无法阻止时代的变革了。
“臣司马昭,接旨!”听到司马昭的答复,包括魏帝曹奂,以及所有魏国公卿都彻彻底底松了口气。这项册封自曹髦到曹奂总共发出过六次(曹髦发布两次,曹奂发布四次),而司马昭在拒绝了五次后才同意,这场令曹氏皇族备感屈辱的闹剧也终于结束了。
公元263年12月,五十二岁的司马昭官拜相国(丞相),晋爵为晋公,成为魏国历史上迄今为止第一个外姓藩王。正如当年曹操成为东汉第一个外姓藩王一样。
有一句非常蕴含哲理的话,鞋是给那些赤脚走过荆棘者的奖励。如今,司马昭总算得到这个曾经让他梦寐以求的奖励,可是,这称号对他的象征意义也远远大于实际意义了。在后面,他会穿着这双鞋继续勇往直前。
阴平奇兵
回到巴蜀战场,蜀汉一方,姜维冲过阴平桥头和廖化会合,然后继续向东行进打算救援汉中,可让他没想到的是,他遇到了从汉中撤回的张翼和董厥。
“汉中失守了!”姜维得到这个消息后惊得半晌无言,愣了好一会儿,他无奈地下令:“退守剑阁。”
如此,战局并未朝着司马昭和钟会设计的方向发展。司马昭打算让邓艾牵制姜维,诸葛绪阻断姜维的退路,这样钟会攻破汉中后,就能长驱直入抵达成都。可是,这三路大军的中路统帅诸葛绪战术失败,导致姜维回撤到益州腹地的重要防线——剑阁。
几天后,由钟会率领的东路魏军也紧跟姜维的脚步来到了这个叫剑阁的地方。
剑阁位于今天的剑阁县。在《华阳国志》《元和志》《水经注》《方舆胜览》《舆地广记》等书中均详细描述了剑阁的地理形态:从大剑山至小剑山连绵三十里,这条路全是高耸几千丈的悬崖峭壁,几十年前,诸葛亮命工匠在峭壁上建造阁道,取名剑阁。剑阁地势险要,绝对是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险境。
钟会眺望驻守在剑阁的蜀军,不禁倒吸一口凉气,他试探着对蜀军发起几轮攻势俱以失败告终。钟会伐蜀的信心开始动摇了:“剑阁难攻不下,我军又深入敌境,粮食补给困难,恐怕撤军不可避免了。”
这个时候,魏军西路和中路统帅——邓艾、诸葛绪已在阴平郡会合。
邓艾听说钟会有意撤军便给司马昭上疏:“蜀军接连败退,理应乘胜追击。从阴平郡的邪径到汉德阳有条小路,直通剑阁西边一百里之遥的江油(今四川省江油市北),从江油可以绕到剑阁以南的涪县(今四川省绵阳市涪城区)。若姜维回救涪县,钟会就能率大军通过剑阁;若姜维不救涪县,我必攻占涪县,如此,就能对剑阁的姜维形成夹击之势。”
邓艾在这封奏疏中耍了个小伎俩,他明确提到欲攻破涪县,以解除钟会的困境。可随后,他对诸葛绪说了实话:“诸葛绪,你跟我一起出奇兵绕道江油,然后进军绵竹(今四川省绵竹市),直取成都,咱们建个大功,怎么样!”绵竹在涪县西南五十公里,离成都很近,可见,邓艾无意解救钟会,他打算独自攻下蜀汉的都城。而他对诸葛绪实言相告,是希望借助诸葛绪的兵力帮助自己实现这一策略。
没想到诸葛绪断然拒绝了邓艾的劝诱。“我奉命牵制姜维,朝廷并没有让我绕过剑阁攻打成都,这么干岂不是违令吗?”言讫,他便率本部三万人南下和钟会会合。诸葛绪性格老实本分,或许,他做出这样的决定仍然是源于琅邪诸葛氏谨慎的家风。
在这场伐蜀战役中,钟会、诸葛绪、邓艾三人各自为战,他们可以视为平级,均没有制约对方的权力。
钟会万万没有想到诸葛绪居然会主动投奔自己,很快,他从诸葛绪口中得知邓艾的战术,他既心存疑虑,又不想错失一次良机,于是,他派出一支偏军随邓艾西行。倘若邓艾失败,他不会有多大损失,倘若邓艾成功,他自然也有功劳。在钟会眼里,邓艾是一个超出自己掌控的不确定因素,而他此刻更关注的,是如何吞并诸葛绪手中的三万兵力。
诸葛绪像从天而降的一份厚礼,幸运地砸到钟会的头上。
钟会暗地给朝廷发了一封奏疏:“诸葛绪畏敌不前,致使我军久攻不下剑阁陷入困境。”紧接着,他不等朝廷下诏,直接将诸葛绪收押,装在囚车里遣送回了魏都洛阳。如此,诸葛绪的三万大军顺理成章地落入钟会囊中。
不过,纵使钟会吞并了诸葛绪的三万兵力也没能让战局出现转机,魏军仍然无法攻克剑阁天险。钟会只好再次施展心理攻势,他给姜维写了一封言辞诚恳的劝降信,可并没收到任何成效。
与此同时,邓艾与钟会派来的偏师合流,率一万多魏军在阴平郡荒无人烟的崎岖山路中奔波了数百里,他们沿途凿山铺路,频频断粮,屡次陷入危境,可所有这些困难,都没能挡住邓艾前进的步伐。直到他们来到一处半山腰,这里已经再没有路可以走了。
“将军,看这样子我们只能返回了。”部将田续言道。
邓艾抽刀架在田续的脖子上。“再敢说这样的话,信不信我一刀砍了你!”
田续吓得不敢再多嘴。从这一刻起,他对邓艾恨之入骨。
邓艾不再理会田续,他朝山脚下看了看,对旁边的士卒说道:“给我拿一条毛毡。”然后,他用毛毡包裹着身体,手扶植被,竟连滚带爬地从山腰滚了下去。见邓艾这么玩命,魏军将士无不目瞪口呆,他们明白不可能撤退,只好也学着邓艾滚落下去。
蜀军并非没有预料到魏军可能绕道江油。
这时,驻守在涪县蜀国尚书郎黄崇正苦劝主将诸葛瞻:“为今之计,唯有速速进军江油,占据险要地形,切不可让魏军进入平地。”
可诸葛瞻因阅历匮乏不确定该如何应敌。他彷徨不决,还是打算留在涪县,只派出少部分蜀军前往江油阻击邓艾。
12月底,邓艾一路披荆斩棘来到江油,并不费吹灰之力就击败了诸葛瞻派来的小股军队。
“将军!看远处的峭壁,那是剑阁!”魏军将士兴奋地手指向身后东北方,他们终于绕过了这个蜀汉赖以依托的最后屏障。
目标成都
一名偏将向邓艾提议:“咱们只要击败涪县的诸葛瞻,再挥师北进,就能跟钟将军两面夹击姜维了!”
解救钟会吗?
邓艾不自觉地皱了皱眉头。自己身为陇西最高统帅却要充当偏师,如今,自己历经千辛万苦走在了钟会的前面,难道还要充当钟会的垫脚石?他没理这名偏将,径自呆呆地望向南方。那里是绵竹,只要过了绵竹就到成都了!
“成都……”邓艾沉吟着,随即,他毅然决然地下达了军令,“咱们继续南下,去绵竹!”
于是,邓艾的西路魏军一直冲到距成都六十公里的绵竹。
此时,驻守涪县的诸葛瞻得知邓艾绕过自己进军绵竹的消息后,懊悔当初没有听从黄崇的建议,他急忙离开涪县,南下追击邓艾。
邓艾给诸葛瞻写了封劝降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