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7节(2 / 2)

“下官以为,吴将军既然能肯定,那我等就应当助他一臂之力。之前没有听到今上南下的风声,现在也未截获朝廷军队的动向……会不会是朝廷的障眼法,故弄玄虚引我等深入敌阵?”

几个小官忙不迭点头。

越王挥了挥袖,“几位知州知府大人意下如何?”

文官们深知门路,哪有什么像样的看法,称颂了一番历任越王在南安的功德,安安静静地不说话了。

“孙指挥担忧的不错。但本王已收到确切消息,朝廷并不是没有兵,而是不愿把大批军队花费在削藩上。匈奴意欲南征,容氏重兵驻守玄英山,动弹不得。”越王愈加高兴,“今上平白登基六年,年轻气盛,竟不懂欲攘外者必先安内,只分了十万人马南下,当本王手下十五万军是白练的吗!”

都指挥使道:“虽然朝廷的兵力不如我们,但有今上坐镇,士气必定大涨。”

一名白面文官反驳道:“孙大人,论士气,咱们可是足足占上风。几代王爷自大汉开国就驻守南海,深受百姓爱戴崇敬,怎是跋涉千里的异地军队可以比的?”

又有人道:“近海的楼船一共三十艘,尽管开不进江面,水战的船只也够他们受的了。北方人只会在郢水上小打小闹,何曾见过我们装备精良的战船?”

越王听着十分受用,托起茶盏撇了撇浮沫。

孙指挥专唱白脸:“绥陵位置重要,一面靠水三面环山,如对方在城头固守,连续用火炮阻止船只前进,再好的战船也无用武之地。下官敢请王爷出调南安守军,从陆上辅助吴将军,趁那十万人还未赶到,及时攻破绥陵。”

越王笑道:“一会儿本王便修书给吴将军,告知他三万卫所士兵即将奔赴黎州,让他一鼓作气,擒王是紧。”

底下有人问:“如要擒……三万莫不是少了?”

孙指挥瞅了眼那名武将,年轻人不晓事,不说三万,王爷怕是连一人都不会出。说的越轻巧,就越没名分,咱这位王爷行事颇似商贾,忒小气。

“诸位别小看了吴将军,即便没有援军,他们也定不会教本王失望,绥陵区区六千人,怎可敌五千条战船!”

众人思量,确是如此,可今上御驾亲征,真会如此简单吗?

孙指挥在都司干了二十年,早就养成了明哲保身的习惯,他入了越藩的阵营,就没有回头路。

*

连续几天的拖延战,罗敷嘴角都起了泡,不分昼夜地站在城头督促军医们处置伤员。每天的人数很稳定,她渐渐摸到了规律,强迫自己每隔几个时辰就去棚屋里休息一会儿。

期间回过大营一次,检查御医们制出的熟药。明绣劝她在房里躺一晚,她拒绝了,马不停蹄回到南门。王放时不时来城头巡视,她都主动避开,成功地没有看见本人。

他说不会再来找她,应该就是不会来了。罗敷每每阖眼的时候想到他,觉得这样挺好,省了许多麻烦。

“秦夫人!”不容她一点迟疑,轮岗的御医冲她喊道:“从早上开始伤兵好像多起来了,营房那边还要留人吗?”

“徐步阳在。”

那名御医皱眉道:“徐先生被陛下调走了,大人不知道?”

罗敷愣住,她着实不知这茬。这几日她没空理徐步阳,没了他在跟前蹦跶,她竟习以为常了。王放要把他弄到哪儿去,这节骨眼上还调医师走!

她手上动作慢下来,突然想起那天方琼说过不日将离开绥陵,她那不靠谱的师兄不会作陪了吧?

“下一个!”医师们喉咙嘶哑。

她来不及思考,看着棚屋里多出的人,额上渗出薄汗。伤兵确实多了。

江上攻势猛烈。

卯时不到,越王麾下的战舰宛如吃了火药,一个劲儿地往前扑,王遒命人把库房里所有的家伙抬到墙垛上,对准几十丈下的连环舟点火。江水和城墙间只有一线极细的沙洲,原先对方都在水面,略无上岸的意思,今日脾性大改,鹰船后的小队开始组装云梯,一副誓要翻越城墙的架势。

绥陵有两万四越属州卫,据闻正在赶往绥陵的路上,王遒和其他将领们都无比担忧,就算守住了南城门,拖下去也只会腹背受敌,到时候插翅难逃。可陛下仍然不下达别的命令,是在等朝廷的军队吗?

“他们上岸了!”

佥事大喝:“给我守住!谁要是敢放一个南安人上来,黎州卫丢不起这个脸!”

天空阴沉沉的,连续多天的太阳钻回云层里,眼看要落雨。

“要下雨了,火器不灵光,他们爬不上来。”魏军医长探了半个脑袋,自信满满。

罗敷觉得自己的承受能力尚且达不到他这个水平。

*

“要下雨了。”

王放看完战报,召来河鼓卫:“告诉王遒,撑过七日,此后无需再守。城中百姓朕自有定夺,叫黎州卫勿忧。”

侍卫立刻领旨出营。

卞巨正巧从外面进来:“陛下,方将军道匈奴有异动,不敢分神,但又担心削藩一事,问陛下还需不需要添人。”

王放笑道:“朕何时管他借过兵?让他好生在山里待着。你既整天忧来忧去的,那就抽空为朝廷造福,炸了东西面的堤坝。”

卞巨一个激灵,蓦地抬头:“陛下万万不可!绥陵城几千口人,江水若倒灌进来,城里的人逃都逃不走!”

他似是不可置信,“陛下是想开闸放水,淹了敌军?一来他们有船,二来百姓们没有,这……”

王放冷静地看着他陌生的目光,薄唇吐出几个字:“生灵涂炭?”

“朕说过,朕不想要绥陵。”

卞巨只觉遍体生寒,半天说不出话。

“你可知这城中都住着什么人?”王放走近几步,黑眸如潭,“打过来的又是何人?”

“卞巨的水军来自南三省,其中祁宁居多,此省地多山少,物资贫乏,青壮适龄男子皆流向毗邻的南安,可越藩的地盘岂是那么容易进的?南安人排斥异乡客,其余两省男丁只有入军籍,做最不值钱的士兵,才能生存。流民之禁已解三代,这些人不同于本地军户,家眷分不到田地,只能靠每月发放的银两接济。”他从容不迫地叙述,“前段时间绥陵盐价飞涨,妇孺皆知,满城怨言,都道是越藩勾结方氏搜刮利润。王叔的名声想来不怎么好,这么长时间,足够将消息传到在南安谋生的亲属耳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