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衍可以静坐整日,孟清和不行,只能先开口问道:“大师叫我来,可是有事吩咐?”
“的确有事。”道衍点点头,从书架上取出一本书递给孟清和,很是高深的说道:“此书,望徒儿好生研读。”
孟清和看看道衍,再看看书籍的封面,《道德经》三个字赫然入目。
“大师,你确定要我仔细钻研这本书?”
身为一个和尚,竟然让徒弟研究老子的《道德经》?就算拿本《金刚经》也比《道德经》强吧?这和直接让他叛出师门有什么区别?
不对,他还没拜师,也没加入这个和尚的不良门派!
没等孟清和想明白,手里的书突然又被拿走了。
抬起头,道衍和尚脸上闪过一丝尴尬,“为师拿错了,这几本才对。”
孟清和接过,低头再看,《易经》。也没比《道德经》好到哪里去。
怀疑的看向道衍,这位真是佛门弟子?
“大师教诲,在下一定好好钻研。”
从书页来看,手中的《易经》定然是古本,怕是宋以前流传下来的。不谈书中的内容,单是书籍本身便已价值连城。
《道德经》和《易经》都不是佛家的东西,大和尚是疏忽了,还是故意的?
道衍捻着佛珠,很想说几句话来挽救一下在徒弟心目中的形象,孟清和却忽然站起身,只道今日与大师一晤,获益匪浅,回去后定当苦心钻研典籍,绝不负大师的看重。
“大师,在下告辞了。”
孟同知转身出门,动作干脆利落。
道衍坐在蒲团上,半晌没说出话来。
许久,合目轻笑,又念起了佛经。
这个徒弟当真是狡猾,得了便宜,仍不肯叫他一声师父。
没关系,和尚他有的是耐心。
徒弟总归是跑不掉的。这声师父,叫与不叫,倒也无妨。
接下来数日,孟清和时常被道衍请去“谈论佛法”,朱高炽每每想抓壮丁都落了空。
这也未免太凑巧了?直到燕王妃提醒,朱高炽才恍然。
“你父王将北平政务交给你,也是想看看你的驭下之能。”燕王妃仍有些许病态,气色却比两个月前好了许多,“孟十二郎有才,你要用他,也需思量该怎么用。”
“儿……”
“你自幼受儒师教导,不像你两个弟弟一样张扬,这是好事。”燕王妃顿两顿,接着说道,“可也别尽学酸儒肚子里的那些弯弯绕,让人寒心。”
朱高炽没有说话。
“你父王为何能得拥戴?你两个弟弟为何更得武官夸赞?”燕王妃看着朱高炽,目光凌厉,“你年纪渐长,母妃不愿多说,只有一点,看看南京的皇帝,还不能明白吗?”
“……是。”
退出燕王妃所居的正殿,朱高炽的额前出了一层薄汗。
想起母妃的话,不免心中一沉。
为何道衍大师突然将孟清和请去,为何母妃会突然如此教导,还以两个弟弟做比?
驭下之道?
朱高炽呼出一口气,有些恍惚,又似明白了些什么。
燕王妃与世子谈过之后,道衍请孟清和钻研佛法的次数逐渐减少,至少王安去找人时,不会次次扑空。
王府官属的气氛也发生了改变,随着世子交代的工作逐渐减轻,盯着孟清和的视线越来越少。即便有,也不再如往日一般扎人,着实让孟十二郎轻松许多。
工作的间隙,孟清和开始捧着道衍交给他的典籍研读。
《易经》很难懂,认真去读,却每次都能得到不同的体会。先人积累的智慧,是在浮躁的钢筋水泥社会中难以获取的珍宝。
静下心来,便能发现到身上的许多不足。
小聪明,争强好胜,妇人之仁,瞻前顾后。
以为自己很低调,却处处成了出头的椽子。
自以为路走得很稳,殊不知脚下正踩着独木桥。
渐渐的,孟清和明白了道衍的用意。
某日又被道衍叫去研究佛法,孟十二郎真心诚意的向道衍行礼,道:“多谢大师。”
道衍捻着佛珠,“仍不愿叫贫僧一声师父?”
孟清和:“……”感激归感激,加入不良门派,免谈。
“也罢。”道衍笑了,“终会有那么一天的。”
小样,看你还能嘴硬多久!
十月中旬,前方的战报传回北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