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林母亲哭诉着。
凯西用光子板和伊安交流:“哥哥一直说想要做出一点不同寻常的事来。他说自己读书不行,又只是个体力弱小的beta。但是他不想一辈子碌碌无为。”
莫林这个想法,正是所有不顾家人劝阻而去参军的底层青年的内心写照。
“我可以让组织里的人去找一下这个孩子的下落。至少确定他在哪一个新兵营里。”返回修道院的路上,阿德维对伊安说,“不过我觉得他不会回来的。”
伊安同意这个看法:“与其困守在96区这样的地方,确实不如走出去看一看。但是战场对于他这样的孩子来说,实在太危险了。”
“让我看看我能做点什么。”阿德维用手环联系着同伴,顺口提醒了一句,“你好像有一位娇客。”
修道院门前站着一个窈窕的身影。少女见伊安看到了他,展露出一个乖巧的笑容来。
桑夏最近也在司法部实习,才下班的她还穿着一套古板的黑色职业套装,头发梳得一丝不苟,一脸“实习生不如狗”的疲惫。
“放心,我有护花使者。”桑夏赶在伊安开口教育她前,指了指身后。
那个传媒小王子尼尔正斜倚在一辆飞梭边,朝这头摆了摆手,笑容颇有些玩世不恭。
“我不会耽搁您太多时间,伊安神父。”桑夏一贯爽朗的笑容里多了一份小心翼翼,“还有,请放心,并不是莱昂让我来的。”
伊安将桑夏带进了修道院里,同她坐在庭院中的长椅里。
帝都初秋的傍晚,暖金色的夕阳照在两个人身上。桑夏摘了发卡,披散着长发,又蹬掉了折磨人高跟鞋,长长舒了一口气。
桑夏斟酌了片刻,说:“我想您应该已经知道,我并不是莱昂真正的女朋友。”
伊安望着少女有点做贼心虚的表情,不禁莞尔:“我也还在想,你们什么时候会和我说实话。”
桑夏讪笑:“这个同盟关系对我们俩都挺有好处的。莱昂有了光明正大拒绝别的追求者的理由,而我也有了一个保护者。我借助他女友的身份,还得以来帝都念书,进入上流社会。这些资源,都是我的家庭给不了我的。”
“你是他最好的朋友,桑夏。”伊安柔声道,“我相信你们之间的感情不仅仅只是合作伙伴。”
女孩儿感慨:“你是我见过的最细腻、正直的人了,伊安神父。而莱昂,他则是我所见过的,对感情最坚贞和专注的人。”
伊安沉默了下来。
桑夏斟酌着,说:“仿佛,对莱昂来说,爱一个人是的一个使命。他一旦认定了对方,就会坚定不移地去爱。他会是天底下最忠贞的恋人。而我和他认识的第一天,就知道他在心里默默地喜欢着一个人。”
桑夏将目光投向伊安:“这么多年来,他对那个人的感情非但没有减轻,反而越来越深。莱昂的全副身心都是这个人。他痴迷、敬仰对方。他来帝都后,接触了形形色色的人,却从来没有转移过他的视线。他对那个人的爱,是我所见过的,最专一,最深沉的。”
伊安依旧沉默着坐在一道暖金色的夕阳下,几乎化作一尊大理石雕像。
即使已快三十岁,可也许是心灵的纯净和生活健康有规律的缘故,让伊安看上去依旧像个刚脱离少年不久的人。
他的五官线条轻柔流畅,弧度优美,像是用画笔精心描绘而出,出奇地耐看。随着岁月推移,总能从他明亮的眼睛,温润的唇角中,品味出更多,更醇厚的韵味来。
这个男人就就像一片吹着徐徐清风的草原,或是雨后清凉幽静的深山。繁华浮躁的都市气息浸染不了他,当你走近他的身边,反而会被他身上散发出来的宁静和安详感染,觉得时光都变得缓慢。
“莱昂是一个非常疯狂的人。”桑夏说,“他的灵魂里是有一股强大的破坏力的。而他偏偏又处于这个疯狂世界的中心,做着最疯狂、危险的事。是你将他约束住,伊安神父。就像一条勒住了奔马的绳索,或者一个能收纳利刃的刀鞘。你是让他在这个世界上免于迷失自己的最重要的人。”
伊安安静地听着。
“我并不是来替莱昂做说客的。”桑夏说,“我知道我也不可能凭借三言两语让你改变立场。我只是希望你能多了解一点莱昂没有展示在你面前的一面。那个脆弱、没有安全,需要有个人去抱住他的男孩。而你就是那个将他在悬崖前拉住的人,神父。”
伊安纤长的睫毛颤抖着,如一道帘子,挡着眼中的情绪。
“我很担心一旦你就此松开手,就再也没有人能抓住他了。他就会跌落悬崖,或者,更糟糕。他的利刃会失去控制,造成难以估量的破坏。”
“我不会的。”伊安终于开口,抬起了眼睛,“我不会为了这么一点事,就将他弃之不顾。我对莱昂是有责任的。我发过誓会继续守护他。至于我和他之间的事……我觉得他自己会想明白的。他还年轻,所经历的事还不够多,难免将眼下的感情看得太重。他会改变的。”
“这么说有些不公平呢。”桑夏忍不住低声道,“为什么年轻人的爱情就更多变,更不稳定?而成熟人的就更长久而稳固呢?有太多持续了一生一世的真爱,都是从年轻时就开始的呀。”
伊安语塞。
桑夏反而道歉:“对不起,神父,我并不是来和你讨论这个的。”
“我知道。”伊安苦笑,“抱歉,我对情爱所知甚少,不该贸然评论。”
“不。”桑夏说,“爱是一种本能。人都是生而会爱的。每个人都有资格讨论。而神父你胸怀博大,感情充沛。你的爱就如同浩瀚的大海。被你爱的人,会无比幸福呢。”
*
可就在桑夏拜访后的第二天,局势就如同一架熄火的飞梭,急转直下,一头朝大地俯冲而去。
伊安一早前往食堂用早餐,就见修士们围在光子电视前议论纷纷。
“拉蒙德失守了!”
“这么重要的一处前线要塞,竟然就这么被克鲁维亚的叛军攻占了?”
“拉蒙德当地发生了贫民暴动,暴民袭击了军事基地,再加上当地部分军士哗变,引爆了军火库……克鲁维亚军趁机袭击,攻占了拉蒙德。这是一场有预谋的里应外合!”
继拉蒙德失守后,在短短三周内,又相继有两处帝国军的基地沦陷。更别提火线附近的贵族领地,领主为了保存自己的财产,立刻做了迎风就倒的墙头草,纷纷向路易斯投诚。
这个局势变化真是让人大跌眼镜。
在克鲁维亚宣布独立之初,所有人都觉得他们就像一个纸糊的房子,存在的目的大概就是被帝国军的炮火烧去给大行的菲利克斯皇帝做伴。
可没想到这一支不被看好的叛军日益壮大。他们占领,他们破坏,他们走后留下满地狼藉。但是他们以狂暴极端的方法彻底打乱了帝国的秩序,将火线一寸寸扩大,一步步朝帝国中心地带推进。
帝国军部采取了紧急应对措施,接连调换了两名前线将领,将帝国名将霍夫曼将军请出山。
临阵换将乃是兵家是大忌,奥兰公爵非常反对。但是拉斐尔这一次并没有听他的劝告。
路易斯的胜利简直就像是埋在坐垫里的针,压在床垫下的豌豆,让拉斐尔寝食难安。他巴不得能立刻就将路易斯抓捕回帝都受审,一刻都不肯耽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