佣人在梁家做事,也得有七八年了。他刚来梁家那会儿,梁斯尧刚毕业回国,瞧着还是个半大小子,待人处物和和气气,让人忍不住亲近。一起做事的老张却告诫他,三个少爷,其实最难搞的正是这位大少爷,你不知道他什么时候高兴,什么时候要发火。
“这小年轻,不好糊弄。”提到大少爷,老张抿了口五粮液,捏碎了花生衣子,往嘴里一扔,边嚼边摇了摇头。
老张服侍梁家人小半辈子,佣人正是由他介绍到梁家做事,便将他看作自己的师傅,时不时就拎上一瓶好酒,找老张唠嗑。
“你呀,老老实实做事,别学那些个眼皮子浅的小子们,正经事办不利索,成日里就想着怎么拍马屁,”老张喝酒上头,摇头晃脑的,“特别是咱们家大少爷,喜欢什么,讨厌什么,凭你再怎么琢磨,也是琢磨不出来的。”
佣人原先不以为然。这位大少爷再怎么喜怒不形于色,左右不过是个二十岁出头的年轻人,还是个大户人家的公子哥,从没遭过罪,吃过苦头,又能老练到哪里去。
直到这些年他眼瞧着梁斯尧恩威并施,从一众鬼精的堂兄弟中博得老爷子欢心,隐隐地有梁家话事人的势头。佣人方才领悟到从前老张告诫他的话,字字都是肺腑之言。
“唉哟我的大少爷,您怎么还在这儿呢,老爷子非得等您上桌,才开酒呢!”老张小跑着过来,啤酒肚颤巍巍的。
梁斯尧道:“你来的正好。去给小姐上一副餐具,她跟我坐一起。”
老张是个机灵人,眼珠子一转,便将起因经过猜了个七七八八。他当即痛快应承,复又转身对着黄陶道:“晚上人多口杂,下人们有怠慢小姐的地方,您尽管跟我说,我回头好好教训他们。”
他搓着手,脸上的褶子都盛满了笑意。
“她一个小姑娘晓得什么,”梁斯尧笑道,“你倒是省事。”
老张陪着笑,再不敢多话。
佣人跟着老张一齐点头哈腰地送梁斯尧跟黄陶进餐厅,抹了把后颈,一手汗。梁斯尧甚少说重话,今夜明显是动了大怒,他脸上是风平浪静,但佣人知道,这一回怕是要清理门户了。
老张叹道:“老宅子里的人没怎么见过小姐,平日里又是见风使舵惯了的,哪里知道会触到大少爷的霉头。”
佣人替老张捏了捏僵硬的颈肩,道:“真瞧不出来大少爷还挺关心这位小姐,竟然替她出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