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摊开手,掌心儿一张小纸片,半个巴掌大。
纸片上歪歪扭扭地写了些字——她家少爷五岁刚识字的时候都比这个写得好:“于龙首遇了大南,无以为报,送些银钱上药,表表心意。”
乌苏看得皱眉,认为其中至少有一个错字,也可能是两个或者三个。但意思看得明白——某人说于濛于龙首遭难了,因而送来银钱和伤药表示心意。
但这也意味着……
乌苏和离离不安地对视一眼。
意味着有人发现了他们的藏身之处。
于濛从前是个不管事的镖局行会龙首。要说于家老爷于其仇人多,于家少爷于濛的仇人可真不多。不但不多,人缘还很好——谁会讨厌一个动不动就笑嘻嘻撒钱的阔少爷呢。
或许哪一家人在危难时曾得到过于濛不经意的帮助,因而如今想要表示些什么。但似乎又是个小人物、只敢做到这种程度,并不敢惹祸上身。
但问题在于那人能知道他们在这里……
其他人呢?!
或许那人投了包袱来,也有提点他们此地不可久留的意思吧!
便是在这时候,咻咻的两道破空声传来,直奔这两个女孩儿。
乌苏和离离先前就有了防备,此刻立即向前一跃、避开那暗器。可声音竟不停,紧随而至。两个女孩子左突右闪,几息的功夫就已经被接连十几道暗器迫得离开那间屋子两丈外了。
对方似乎故意要将她们两个驱赶开,又不晓得埋伏了多少人。
乌苏趁着一个空挡、散了元气开口叫:“少爷!有人来!”
但屋子里的于濛没什么反应,她纵身跳跃腾挪时的那一口气却散了。当下避之不及,只能用手中一柄小剑将迎面而来的一枚暗器格开。
但暗器撞上剑身,竟然不是金属碰撞的声音。
噗的一声响,一股白雾爆开去,将乌苏笼了满头满脸。
闻到那味道的时候就知道不妙,忙低喝:“闭眼!”
她和离离一起闭眼屏息斜着蹿出两步滚到了荒草从里,终于暂时离开了暗器的射程。
可也远离于濛所在的那一间屋子了。
“石灰。”离离咬牙切齿,觉得对方下作极了。
偷袭者现身。
一共八个人从远处的草丛里站起来,看样子是从后门转进来的——乌苏不晓得是不是自己出门时暴露了行踪。或许在平日里她十二分小心谨慎,可如今……一则是困倦,二则是担忧忐忑。很多事情不是凭着一腔热血、狠劲儿就可以做得好。她困,她的眼神和耳力就都不如从前好,这是世俗人没法子改变的事情。
对面有八个人,而她和妹妹又困又累。但即便在平日里,她们两个或许可以从这八个人的手中轻松逃掉,却未必能够从这八个人手中护得好她家少爷——她们不是道士或者剑士。她们所能够倚仗的唯有手中的小剑以及武艺和勇气。但在八个人面前,这些东西并不能令她们以一敌十。就连敌四都不可能。
那八个人,如何看也不是昨夜那些可以被轻易吓住的混混、游侠儿。
乌苏和离离不晓得她家少爷会怎样——换做她们自己经历了这种事,也不晓得会怎样。
这时候那八个人当中的一个壮汉一边慢慢朝屋子走,一边说话。
他说话的语气缓慢而清晰,声音里又透着恶意与傲气:“都说于家于龙首武艺超群。到头来却得靠两个女娃娃来护着。若有真本领,倒真想领教领教究竟是怎么个厉害法儿。”
离离晓得对方是在激她们说话,好找到位置。但偏生咽不下这一口气。便捏了嗓子提着气,叫声音缥缥缈缈分辨不出是在哪儿发出来的:“领教?你这蠢物,只怕脏了我家少爷的手。要说真本领,哼。见识过我家少爷真本领的,如今都在同阎君喝茶,你倒是不嫌命长!”
壮汉听了她这话微微一愣。但很快镇定下来,哈哈大笑:“你家那少爷至今不露面不出声……哪怕真有本领又如何?是不是伤得重了要死了?可有人花钱买他的命,死了可不给钱!我看你们也是在虚张声势——兄弟们,不理会那两个小娘皮,冲进去捉了于濛!”
他身后的几个人这时候已经慢慢包围了那间屋子。听他说了这话齐齐应了一声,作势就要往屋子里冲。
乌苏和离离的心就挤到了嗓子眼儿。
两个女孩子一点都不担心自家少爷打不过这八个人。然而……眼下却不知道自家少爷乐不乐意去打这八个人。
他恹恹的样子,乌苏和离离看了都觉得他已心如死灰、不想再活下去了——倒真不知昨夜将他迷晕了运出来,是对是错了!
就在她们忍不住,要冲出去的当口,却又听见了另外一个声音自她们背后的屋顶上传过来。
乌苏和离离吓了一大跳——要怎么样的功夫,她们两个才觉察不了?!
回头去看。就看到屋顶上立着一个男人。男人黑衣,戴着黑色的斗笠,怀中抱着一柄黑色的刀。他有一方宽阔有力的下巴,上面生着胡茬。像是因为连日风餐露宿、顾不得打理自己的仪容。
“这人我保下了。”黑衣人用低沉有力的声音说。
说了这句话,用刀柄顶了顶斗笠的帽檐,于是露出一双精光四射的眸子:“识相的,走远些。”
乌苏和离离有些发愣,不晓得此人是何方神圣,口气又怎么这样大。
那八个人自然更愣——既不知道对方何时出现,也不知道对方什么身份。但黑衣人沉稳的气势震慑了他们。先前说话那壮汉抬起手中的短刀向他遥遥一指:“阁下好大的口气,也不怕风大闪了舌头。我们渭水八虎要拿的人——阁下凭什么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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