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奴隶固然很凄惨,可俗话说好死不如赖活着,是人都怕死,不怕死的那是棒槌。
只不过从奴隶摇身一变成了士兵,这个转变未免有些太快。而且左林牙大人是汉人,身板又弱得可怜,在以武勇为尊的契丹能混得下去吗?
不得不说,人的心思很奇怪,前面还在担忧自己的性命,转眼间居然开始为秦行之的前途操心。
秦行之扫视众人:“大家好,都吃饱了吗?”
奴隶们面面相觑。
“呃,这话问得确实有点多余。各位朋友,我呢,除了是契丹左林牙,在大齐也身居要职,妥妥的双料朝廷重臣呐。贫道也不瞒着你们,我迟早是要返回大齐的,你们作为我的兵马,会跟我一起回大齐!”
秦行之顿了顿,等待众人兴奋的欢呼。
是人都知道大齐比契丹好,况且这些奴隶中,很多原本就是被抓来的汉人,能返回故乡,当然是天大的好事。
可惜期待中的热烈场面并没有出现。
倒是有不少人抹眼泪,说是喜极而泣又不像,而且其中一些人根本就不是汉人。
秦行之不高兴了:“你们这是几个意思,做奴隶上瘾了还是怎么地?大齐啊,传说中最富足、最人性化,天堂一般的大齐!你们难道不应该欢呼雀跃,对我这救世主一样的道士,就不能表现出一些感激之情?”
契丹勇士头领怒喝道:“敢惹左林牙大人不高兴,来人,给老子拿鞭子往死里抽!”
手下答应一声,纵马就要去教训奴隶们。
秦行之连忙阻拦:“回来!”
别误会,小道士并不心疼这些奴隶。他们固然可怜,但孽是契丹人造的,秦行之又不是悲天悯人的和尚,和他们又不熟,才懒得管他们死活呢。这些可都是大齐攻打恨天宫内定的炮灰,被鞭子抽死太浪费了。
头领唿哨一声,骑兵返回。
秦行之指了指前排某个汉人面相,正拼命擦干眼泪的奴隶:“你,过来。”
那奴隶吓得脸色苍白,连连摆手。
头领使了个眼色,一名骑兵纵马过去,俯身抓起对方,返回秦行之身边,把人扔在地上。
奴隶战战兢兢跪在地上,不敢抬头看人。
这很正常,奴隶没有丝毫人权,比大齐有钱人家买的家仆都不如。家仆被棒杀官府通常不追究,但前提是必须犯错在先,错误大小不论,好歹名义上有个限制。
奴隶就不一样了,颇有些契丹贵族,生气了打死几个奴隶出气,高兴了也弄死几个奴隶消遣。
至于说年老体衰、得病残疾,这都是光明正大清理奴隶的理由,契丹人自己都有掐死体弱孩子的习俗,何况是一群和牛羊等价的奴隶?甚至收入不好的时节,干掉一部分奴隶节约开支,这都是契丹的老传统了。
秦行之看着奴隶:“汉人?听得懂汉话?”
奴隶声音发颤:“是,是……”
“告诉贫道,你为何要流泪?”
“小人没……不,小人是高兴得,高兴得。”
秦行之笑了:“明明愁眉苦脸的,这不是睁眼说瞎话嘛。老兄,你是汉人,应该明白道士是做什么的,我们不像和尚那么虚伪,但也不缺悲天悯人之心,所以你不用害怕,把实话和贫道说说。”
奴隶抬头看了一眼秦行之,又连忙低下头。
小道士的面相俊美,完全可以靠脸吃饭,确实跟大部分残忍暴戾的契丹人完全不同,要不阿朵儿也不会轻易对小道士动心。
当然,长得好不一定心眼好,可奴隶想不了那么多,秦行之汉人和道士的双重身份,其他民族的奴隶觉不出什么,可对于汉人奴隶,确实容易取得信任。
于是奴隶咬咬牙,决定说实话:“小的自从五年前被抓到契丹,做梦都想回大齐,按说应该欣喜若狂才对。但我刚刚有了自己的孩子,如果回大齐,和亲骨肉再也没有相见之日……”
秦行之十分讶异:“奴隶还能成亲生子?奴隶制也不是道爷想象得那么差嘛。”
“娶亲?不,道长误会了。”
“可你刚才分明说有了自己的骨肉。”
勇士头领在一旁解释:“左林牙,奴隶是财产,没资格成亲。但主人让男女奴隶生孩子,也是常有的事,毕竟年景好时,小奴隶也算一笔能交易的财富。这个奴隶算是幸运的,至少知道自己孩子是谁。”
“咦,这种事都是身体力行,似乎很难不知道吧?”
“若是身体力行的不止一个人……”
“啊!这算是……广种薄收?”
“左林牙不愧是读书人,在下佩服。”
“佩服你个大头鬼,这分明是把人当牲口对待。”
“呃,左林牙,奴隶其实就算做牲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