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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阙春 九斛珠 2594 字 10天前

伽罗纵然对这座府邸感情不深,见状也觉鼻头发酸。

锦绣堂内,傅老夫人本已病倒在榻,听伽罗说了东宫的事,倒是打起精神来了。

“太子当真是这么说的?你随他北上议和,事成之后就会从轻处置?”

“他只说会奏请皇上从轻发落。”

“那也很好了!”傅老夫人愁眉苦脸了半个月,总算展颜而笑,“我们伽罗生得好,那位鹰佐王子既然这样郑重其事的要你过去,必定会珍重善待。你祖父还在北凉人的手里,恐怕你父亲也是。伽罗,到了那边,可得设法搭救,务必让他们安然回来。”

伽罗咬唇,敷衍着应了一声。

长这么大,伽罗还是头一回听见傅老夫人夸自己,却是在这样的场合。她就认定鹰佐是看上了自己的容色,才会费这样的周折?她就这样期盼自己能以色侍人?

伽罗瞧着傅老夫人那仿佛迫切想送她的鹰佐身边的神情,竟是意料之外的平静。

她对北凉一无所知,想不透鹰佐要她北上的原因,更不敢想象议和之后会落入怎样的处境。忐忑与恐惧固然是有的,但她确实盼着尽快北上。

因为父亲所在的丹州地处汶北,已然被北凉占据。伽罗不知他处境如何,唯有北上,才可能探到她想要的消息。

傅老夫人病了许久,神智难免恍惚,说话偶尔颠三倒四。

伽罗陪她坐了许久,断断续续的听她叮嘱,两位伯母闻讯,也赶来同她探问消息。伽罗也就势询问府里的消息,直至新月初上用完了饭,才身心俱疲的回到住处梳洗。

连日路途颠簸,变故接踵而至,身体累得像要散架,伽罗却半点都没有睡意。

她担心父亲的处境,尤其是看到府里的现状,这种担心就愈发强烈。甚至连姚谦突然变脸,转而迎娶徐相之女的事,在此时似乎也无足轻重了。

辗转难眠,伽罗取出长命锁握在手心,方寻到一丝安慰。

那是娘亲留给她的东西,这些年伽罗总是贴身佩戴。

伽罗的父亲傅良绍是傅老侯爷的第三子,年轻时也曾是京华才俊,颇得老侯爷欢心。后来他游历北地,遇到了伽罗的母亲南风,执意要迎娶为妻。南风是异族人,来历不明,老侯爷夫妇不愿要这等儿媳,自然竭力反对。谁知傅良绍心志坚定,见父母执意不许,竟自作主张与南风结为夫妻,还给南风寻了个身份,便是伽罗外祖父高探微之女。

木已成舟,老侯爷夫妇只能认了,却就此深恨南风,认为是她蛊惑儿子的心志。

就连伽罗出生后,他们也极度不喜。

傅良绍自知婆媳不睦,便寻机会外放为官,带着妻女在外生活。

那是伽罗记忆里最欢快的一段时光。

然而八岁那年,母亲无故失踪,据父亲说是意外丧身尸首无存。傅良绍悲痛之余,将伽罗送回府邸,却因老侯爷夫妇的成见,处境艰难。傅良绍无意另娶,又难以照顾教养伽罗,更不愿她在府中受委屈,及至伽罗十岁那年,便将她托付给淮南外祖家,而后往汶北为官,居于丹州长史之位。

外祖母待伽罗极好,亲生孙女般疼爱,让伽罗安安稳稳住了数年。

而今朝夕变故,不止傅家倾塌,高家恐怕也离倾覆不远了。

伽罗闭上眼睛,只觉身如风中飘蓬无依,不知会去往哪里。

*

次日清晨从睡梦中惊醒,外头已是天光大亮。

匆匆洗漱用饭后拜别长辈和几位姐妹,外头东宫派来的车马已在等着了。伽罗同岚姑到得东宫,那边已聚集了不少北上议和的官员及随行卫军,昨日带伽罗回京的陈将军带了个侍卫过来,引她二人换了辆马车。

伽罗透过窗牖望外,人人脸上都写着焦灼与担忧。

她正瞧着,忽然光线一暗,有个身影经过窗边,旋即车帘被掀起,一把匕首被丢了进来,落在她脚边。伽罗吃惊,连忙望外,方才经过的竟是太子谢珩,此时他已翻身上马,在与几位随同议和的朝臣说话。

伽罗吁了口气,取了那匕首,对着岚姑苦笑,“看来这一路上,可能不大安生。”

岚姑将她的手握住,温声道:“不管怎样,我都会陪着姑娘。”

马蹄声动,侍卫前后护卫之下,议和的队伍出了东宫,沿朱雀长街驶出。低垂的柳丝拂过窗边,凉风中有细雨飘起,巍峨的城楼渐渐远去,伽罗落下车帘,暗暗握紧了那把匕首。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早上见~~^o^

☆、003

议和的队伍走得很快,晌午时稍作休息,一直到暮色四合才往官驿住下。

伽罗和岚姑被安排在一间屋中,因沾了太子的光,里头倒是格外整洁。那姓陈的小将名叫陈光,据说是负责她在途中的安危,住在了隔壁,方便就近照应。

他这回的态度倒和善了不少,还特地命人备了热水,给伽罗沐浴。

连日马车颠簸,骨头都快散架了,伽罗在热水中泡了将近半个时辰,觉得浑身舒泰起来,才擦净了穿上衣裳。岚姑知道她颠簸后胃口不好,没怎么用晚饭,已去外头买了几样蜜饯回来。

伽罗见了欣喜,拈一粒送入口中,香甜可口。

已经入夜,屋里却稍觉闷热,伽罗浴后浑身舒暖,便推开窗户望外。对面的阁楼上灯火通明,都是上等的客房,住着谢珩和随行的官员。此时隐隐有争执声传来,随行的侍卫严守在门外,不许旁人靠近。

岚姑道:“方才出门时就听见他们在争执,这会儿竟还没消停。姑娘别站在风口,当心受了风寒,路上难受。”

伽罗依言关上窗扇,“皇上登基仓促,太子这些年在淮南远离朝政,朝中人心各异,东宫根基不稳,难以服众也是自然的。岚姑,我今日在车上想了想这议和的事情,心里实在没底。先不说鹰佐为何要我过去,单说他们若议妥了,会怎样安排?”

“议妥了,咱们老太爷就能回来。”提起这茬,岚姑眉间忧愁更深了。

两国议和,那鹰佐却非要伽罗这么个小姑娘过去,算是什么事?若伽罗能全身而退便罢,若是她被北凉带走了,该如何是好?或者两边谈不拢打起来,她一个姑娘家,岂不危险?

伽罗却摇头,低声道:“若是老太爷回来了,太上皇是不是也能回来?这些官员们恐怕有不少盼着他回来,可太子会愿意吗?这一趟议和,还不知结果会如何。到时候祖父和父亲的处境就更难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