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心里那层朦胧的恻隐之心再次消失殆尽。他拥抱着她,她闭上眼睛。
那一瞬间陈当好突然理解了,为什么很多感情,最终要走到鱼死网破的地步。因为总有个人不肯放手,不肯给对方体面。
如果此刻拥抱她的人是梁津舸,她或许就不会这么难过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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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那个晚上之后,季明瑞又是很久都没有来风华别墅。也是那个晚上之后,梁津舸在别墅里的时间也慢慢变少,在陈当好不需要上课的日子里,他甚至可以连着两个晚上都不回来。陈当好不知道他在做什么,也没有向他询问的资格,春意慢慢爬上枝头,小阳台的门重新打开,她每每站在上面,像每年的这个时候一样,安静抽烟,没人会来。
她想,她没有等他,也没有因为他忽然的疏远而觉得难过。或许是意识到他们之间的盟友关系即将结束,他在慢慢将自己抽离,这做法说来自私,但其实也遂了她的心愿,毕竟她也是这么想的。
四月中旬是季明瑞的生日,日期越是临近,陈当好觉得越是兴奋。她好像可以看见自己的未来了,她已经太久没见过自由。她时常在梁津舸回家的时候问问他,季明瑞的生日准备到哪里,会来哪些人,在哪个酒店,又发了多少请柬。梁津舸最近愈发话少,某一天坐在桌边,他忽然告诉她:“季先生的生日,恐怕不会办的太隆重。”
“为什么?”沉浸在报复快感里的陈当好是不聪明的,甚至连同她平日里的机灵劲也跟着退化了。
“吴羡病重,商界的人都知道,季明瑞一向在公众面前树立好丈夫形象,不可能在这个节骨眼上给生日大操大办。”
齐管家轻轻叹息,走去厨房里刷碗,趁着这个时间,陈当好偏头认真看他:“梁子,我跟你说的话你到底有没有告诉吴羡?还是说她想法变了?不想扳倒季明瑞了?”
仿佛这件事,现在只有她一人还保持热忱。
梁津舸眼神有些闪烁,不看她,他点点头:“我说了,她说她有自己的安排。”
这一刻梁津舸知道,他又在撒谎了。他分明什么都没有告诉吴羡,而实际上吴羡也没有精力再去和季明瑞斗。她已经被推进重症病房,谁也不能明白她的病情为什么会在不到半年的时间里恶化的这么快。他们之间这段时间仅有过一次沟通,她发来的信息还是简短,她说梁子,我太累了。
看着那短短几个字,梁津舸仿佛可以听见她戴着呼吸机的样子,看见她微微合上的眼皮,也仿佛可以看见氧气罩里快速浮起又消失的白色哈气。
他依稀记得自己傻傻迷恋过吴羡。
回过神来,面前是陈当好的脸,她还在看他,目光笔直。梁津舸忽然明白为什么她看起来这样好看,大约是因为她眼珠很黑很大,这么看着你的时候,有种混杂着天真的妩媚劲。他慢慢伸手,在齐管家还没出来的时间里,凑过去在她眼皮上轻轻一吻。
“快了。”
梁津舸这么跟她说。
“如果吴羡去世,我就会成为下一个吴羡的。”陈当好没有动,维持着刚刚的姿势,这一次看他的眼神里有些许哀伤。梁津舸的心软下来,他似乎对她总是没有办法,从第一次见面开始就是这样:“不会的,你信我。”
窗外的天色慢慢暗下去。
季明瑞的生日在这个不怎么太平的春天里,如约到来了。
第31章 黎明之前(五)
陈当好以前从没觉得,陵山到了四月还会这么冷。今年的四月又跟往年不同,阴雨连绵好像没有尽头,洗好的衣服几天都不干,分明是北方城市,倒是活出了南方人的感觉。齐管家最近开始密切关注天气预报,只等着哪天天气好了,把被子拿出去放到太阳底下晒一晒。陈当好没什么事的时候也跟她一起坐在沙发上,看电视里的主持人面无表情说天气,顺便跟齐姐讨论她今天的小西服没有昨天那件好看。
季明瑞生日到来的前一天,阴雨多日的陵山忽然放晴。陈当好在这一天有课,外面的阳光温暖的恍若隔世,她站在镜子前挑了很久的衣服,稍稍犹豫,还是把厚外套挂了回去。出门的时候梁津舸将手里拿着的伞扔到车后座,转头发现陈当好穿的一身清凉,他皱了皱眉,隔着不远的距离看她:“回去加一件吧。”
“感觉不冷。再说也在外面待不了多久。”陈当好这话说的没错,她上学放学都是梁津舸开车接送,车里有空调,教室里也有,即便下午降温,也影响不到什么。梁津舸想想也是,打开副驾驶的车门示意她坐进去。
“早上齐姐还说,季先生大概真的是什么厉害人物转世,临近他生日了,雨也停了,这会儿估计开开心心晒被子呢。”陈当好系好安全带,这么说着,往梁津舸的方向看了一眼:“季明瑞的生日到底怎么安排的?”
“不知道。”梁津舸启动车子,缓慢离开风华别墅:“不是我能插手的事。”
他全部的职责都不过是保护陈当好而已,偶尔帮季明瑞兼顾一下生意上的事。对于季明瑞的生日,他没有过问的权利。梁津舸前几天曾经试图联系吴羡,没有回应,他心里渐渐有不祥预感,却没打算跟陈当好说。至此,他知道他已经没办法将陈当好当做盟友,他俨然已经将她视为自己未来的所有物。
这么一看,男人心思真是殊途同归。
但预感终究只是预感,吴羡过世,全陵山总不会一点消息都没有。梁津舸握着方向盘的手指慢慢打开又重新收拢,就听到一旁的陈当好问:“梁子,那个东西你交给吴羡了对吧?”
他一愣,忽然想起那个内存卡现在还在自己贴身的裤子口袋里,瞬间竟觉得口袋里装着的是一块烙铁,烫的他心神不宁。没说话,梁津舸含糊地点点头,正巧前面是红灯,他将车停稳,将话题岔开:“我想跟你说件事。”
“嗯?”陈当好偏头看他。
“我最近在朋友的公司做事,要是顺利的话,我们很快会上市。”
陈当好有些没听懂,她对于商场上的事情一窍不通,歪了歪头,她看着他:“什么意思?”
红灯熄灭,绿灯亮起,梁津舸发动车子,想跟她解释的话到了嘴边又不知道怎么措辞,想了想还是作罢:“算了,你知道这么个事就行。”
他背着季明瑞开始与对家联系,而这个对家是之前吴羡介绍给他的人脉。吴羡不方便出面,在很多场合里她得跟季明瑞扮作恩爱夫妻,所以梁津舸成了新的桥梁。只是曾经吃过的亏记忆犹新,他当然不会蠢到继续任人宰割,陈当好想让季明瑞身败名裂,那他就想办法让他倾家荡产,总之她的夙愿,必定也是他的。
所以他才会在那个晚上问,如果我们不靠吴羡呢,你信我么。
他们都不再说话,在这样的沉默里梁津舸觉得,陈当好对于他刚刚说的话并不感兴趣。她可能连他话里那点隐隐的炫耀和期待得到的表扬都不曾察觉。他的心里积攒了一声很长的叹息,车子在陵山大学的门口停下,他帮她解开安全带。
阳光灿烂里,陈当好打开车门,打开车门的同时她回过头看他:“放学之后买点草莓再来接我吧,我有点想吃了。”
“好。”梁津舸点点头,在她即将下车的动作里,他忽然扯住她的手腕将她拉回来,在她唇上温柔碰了碰:“晚上在屋里等我。”
陈当好轻笑:“明天可是季明瑞生日。”
“所以呢?”
“所以我肯定会在屋里乖乖等你。”她眨眨眼,低头在他唇上啄了一口,透着点俏皮劲。放开手,梁津舸看着她从车里离开,有淡淡的口红香味在鼻尖扩散。
他抿了抿唇,又伸出舌尖轻舔自己的上唇。
是陈当好的味道,除却大前门的话梅香气之外,独属于她的味道。
原本有些低落的心情因为这么一句口头约定忽然明朗起来,连他自己也要觉得自己太好哄骗,像是十七八岁情窦初开的懵懂少年。车子还没从陵山大学离开,手机突然震动,他看着屏幕上季明瑞的名字,心里忽然有什么东西沉下去。
接起电话,季明瑞声音低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