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教授一行人在四合院住了些日子,期间骆启明腾出了不少时间专门教导夏阳,让夏阳对经商有了一个初步的理念。骆启明给他规划的十分长远,不是他此刻的小作坊能比的。有的时候蒋东升也会来听他给夏阳讲课,蒋少虽然对骆启明有些莫名的敌意,但是他教的对夏阳有用,他也没多阻止。
苏教授身体不好,住了一段时间便准备回美国做手术了。临走的时候,云家设宴,邀请了不少人来送苏教授。
骆启明自发自觉当了苏荷的男伴,一身沉稳得体的西装,一双迷人的蓝色眼睛,原本就比常人更深刻的五官越发显得英俊起来,站在苏荷身边显得十分登对。
这次来的人大半都是苏教授以往的学生和熟人,也有一部分是四九城圈子里的人。有人觉得那个名叫苏幼楠的女人同当年的苏荷十分相似,但是毕竟十多年过去了,她们也不敢上前相认。而且这个苏幼楠瞧着眉宇间并没有太多愁苦,倒是像个少年人一般笑容爽朗。
霍珍也来了,她站在那里并没有上前同苏教授的那位“干女儿”说话,只是站在那看着她。那位漂亮迷人的女士举止有礼,说的话不多,每次外出苏教授更是会让骆启明陪在她身边,寸步不离。能让苏教授这样关心的,怕是苏荷再次回来也不过如此。霍珍多看了那个漂亮女人一会,见到她身边跟着另一个体贴稳重的好男人,眼里满是祝福,终于为那位过去受尽苦难的苏姐姐悄悄松了一口气。
霍珍没有上前打扰,并不代表其他人也这样沉得住气,有当年同苏荷交好的姐妹,试着上前问了几句,但是那个名叫苏幼楠的女人只是摇头简单的拒绝了她们的相认,再问,便是满眼疑惑。旁边的骆启明十分照顾她,护着她去了另一边吃东西,走的时候,手臂更是环住了她的肩膀。
宴会弄的有点洋派,再加上骆启明是港商,京城里对港商还是很客气的,被骆启明护住了那些女人便也不好再上前说话。不过一时倒是也过来了几位官位不小的人,同骆启明笑着聊了几句引资的事,顺便还夸了下他身边的苏幼楠,道:“这是你的太太吗,真是漂亮啊!”
骆启明唇角微微扬了下,并没有否认,显然心情好了很多。
云家这个宴会接待的人少,也办的低调,显然只是给苏教授同故人离别用的。这次发请帖邀请的人都是通过苏教授和骆启明之后才往外派发,也有人不看眼色的提了蒋宏的名字,被苏教授当场拒绝了。老人至今无法原谅蒋宏,无法原谅他给自己女儿带来的伤害。而骆启明更是对蒋宏这个懦弱无知的男人没有半分好感,自然不会同意他来,连带着蒋家也没有发放一张请帖。
但是宴会举行到一半的时候,蒋宏忽然带着蒋易安一同前来。他显然并不知道这个宴会办成了洋派的样式,穿着一身不得体的衣服,拘束的站在那里。蒋易安跟在蒋宏身后,垂着头,眼里闪过沉沉的一道阴郁之色。
蒋宏在宴会上寻找了一会,立刻就发现了被人围在那里的聊天的苏教授,他举步向前,试图去跟苏教授说话。但是刚走两步,就被门口的人拦住了,蒋宏平日里虽然带着些受气的样子,但是前段时间又是撤职又是戴了绿帽,比平时要敏感一些,门口的人一拦住他,他便有些不高兴了,“我是来找苏伯……苏教授的,我有些事情想同苏教授谈。”
拦在门口的人不肯让步,他们在云家也没少见过高官,面色不变道:“但是首长,您没有请帖是不能进去的。”
蒋宏心里着急,他看着苏教授同人说完了话似乎想要离开,便推开了门口的人,自己硬是闯了进去。守在门口的警卫员不敢真拦他,反倒是被蒋宏推搡的往后踉跄了几步,“首长您不能进去,首长!”
蒋宏不理睬他,举步赶过去,他在人群里找着苏教授,原本是随意的看了一眼,却忽然被靠窗站着的两个人吸引了。准确的说,是靠窗站着的那个女人,他只能看到那人侧着的半张脸颊,以及她微微眯着眼睛笑容甜美的模样。这同他当年初次遇到苏荷时太像了,以至于蒋宏无法克制自己的脚步,向那边走了几步,喃喃道:“苏荷……”
蒋宏自从知道王秀琴囚禁了苏荷十多年,知道了苏荷当年受过那么多苦,心里没少惦念她。他心里对苏荷愧疚,在宴会上见到跟苏荷相似的人更是忍不住想上前确认。
骆启明对外来的视线十分敏感,他抬头便瞧见了在隔着几排长桌后中想挤过来的蒋宏,他脸色也变得难看起来,一把将苏荷搂在怀里,低声道:“我送你回去休息,一会夏阳过来找你,我让他直接去楼上看你好不好?”
夏阳是苏荷最好的诱饵,她听到宝宝要来便立刻点头答应了,被骆启明拥在怀里带去了楼上。
蒋宏在人群里挤着走了两步,抬头便再也找不到站在窗边的那两个人了,他心里着急,忍不住四处去看。他后面跟着的蒋易安不明所以,但是似乎答应了蒋宏某项条件,只一声不吭的跟在他后面。
蒋宏还要找,却忽然瞧见前面的人群散开了,苏教授被人用轮椅推着折返回来,坐在他面前一脸凝重道:“我记得,我并没有邀请你,你不是我的客人,请你立刻离开。”
蒋宏脸上发烫,他心里十分愧疚,埋下头道:“苏伯父,我知道您恨我,当年是我的错,我对不起你们,我请求您给我一点时间,就一会儿,我能单独跟您说几句吗……”
苏教授断然拒绝道:“不可能!”
蒋宏还要再次恳求,“苏伯父我真的知道错了,我是来向您道歉的,刚才我好像还看到了幼楠……”
苏教授打断他的话,严厉道:“你有什么脸面还敢提她的名字?是,你是对不起我们!你对不起我的女儿,也对不起我对你的信任,我当年把幼楠交到你的手上,你是怎么答应我的?你的承诺简直一文不值!我请你马上离开这里,这里不欢迎你!”
蒋宏被苏教授一通训斥弄得脸色涨红,周围的人极多,他觉得难堪极了,小声央求道:“苏伯父……”
“我不是你的什么伯父!如果能重来,我根本不愿见到你,也不想认识你!”苏教授气得不轻,忍不住咳了一声,捂着胸口喘了几下。旁边的人给他递了药瓶,又让他喝了一些温水才缓和了些。
蒋宏站在那无地自容,但是他没有动,动了嘴皮子轻轻的说了几句什么。他说的话很轻,周围的人听见的很少,但是不少人的脸色也古怪起来。
苏教授跟他面对面,听了个一清二楚,一时怒极反笑,指着周围的人群道:“你这么一说还真是好大的牺牲啊,不如大声说出来,让周围的人都听个清楚,也好做个见证啊!”
蒋宏脸色赤红,他站在那,手指攥紧了衣袖,磕磕巴巴道:“苏伯父我当年做错了,我对不起你们……东升确实是比易安大的,我愿意,愿意让他重新做……做蒋家的长孙……”
人群里挤动了一下,蒋东升和夏阳穿过来的时候,正好听见蒋宏当场宣布了这么一件“好消息”。蒋东升的出现,让周围的人群再次议论起来,一时间蒋宏做下的丑事再次被提起。这样当众提及,像是一巴掌打在了蒋宏的脸上,让他羞愧又难堪,只埋着头听苏教授的意见。
蒋易安站在蒋宏身后,脸色也是青白的,他心里的那份难堪不比蒋宏少,但是他的母亲已经成了他的拖累,他要想再往上爬一步,想出人头地,便只有投靠父亲蒋宏一条路。所以他这次才跟着蒋宏到这里,只是这份当众受到的屈辱,让他想找个地缝钻进去,尤其是在有人隐约提起了他母亲——那位红杏出墙的蒋夫人时,他脸色更是一阵红一阵白。
苏教授手握在轮椅上,脸色绷得紧紧的,语调同以往一样坚定,“我替东升回答你,这件事你就不要提了,他的户籍我会尽快让人迁出你的名下。”
蒋宏嘴唇抖了下,想说什么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他看着苏教授,当年对他温和有礼的老先生铁青着一张脸,对他再没有丝毫感情可言。
苏教授看了那边站着的蒋东升,语气略微柔和了些,道:“东升,这件事我没有跟你提前商量,很抱歉。”
蒋东升向前走了几步,过去接替后面的人帮苏教授推着轮椅,笑道:“外公,你做什么我都支持你,我是你的外孙啊。”他看了蒋宏一眼,嘴角的笑里更带着轻蔑,“那些东西,有人看的起,我却不稀罕。”
苏教授拍了拍他的手,眼神里很是欣慰,他身体不好,显露出一丝疲惫来。蒋东升不管父亲,只招收让那边的夏阳过来,带着他一同陪苏教授离开了。
蒋易安抬头看着蒋东升离去的背影,手指攥得发白,抿紧的唇下牙齿也是咬得咯咯作响。他费劲了心力想要得到东西,最不舍得拿出的东西,却被蒋东升当成垃圾一样抛弃在一旁,甚至还被当众踩了一脚……
蒋易安被蒋宏带着回去了,他们这次弄得灰头土脸,蒋宏颜面大失,蒋易安也好不到哪里去。
蒋宏如今很少到小楼,蒋易安一个人住在那栋死气沉沉的房子里,听到的消息也都是对他不利的。蒋夫人的罪行涉及国家机密,这样的罪行在审判之后是要留下一些案底的,很有可能也牵连到蒋易安的个人问题——他母亲犯了那样重的罪名,他以后无论从军还是从政,政审都要通不过了。
蒋易安在小楼烦躁的等了几天,得到的消息果然是不利的,蒋夫人的罪名太重,他这一辈子恐怕无缘涉及军政。而与此同时,他得到了另一个消息,蒋东升的户口被牵出了蒋宏名下,改在了蒋老名下。
蒋易安是个聪明人,略微一想便明白过来,苏教授是华侨,蒋东升从军显然是蒋老的意思,也只有这样才能让蒋东升走的更长远——恐怕这也是爷爷给蒋东升的一种补偿。而苏教授平反,蒋东升也有了那样一位出色的外公扶持,军工科技人员的力量,也不容小看。
蒋东升如今,只怕已经如虎添翼,而他却失去了永远坐上权利位置的机会!
蒋易安心里又是嫉妒又是仇恨,他将自己关在小楼里独自闷头喝酒,王家兄弟来探视,他也丝毫不予理睬。王家兄弟还是小心翼翼的照顾着他,见问不出来,便干脆陪着他一起喝酒。蒋易安脾气变差了许多,他喝醉了,甚至开始拿起棍子发疯似的砸向旁边的王家兄弟,“滚!都给我滚!!”
王家兄弟躲了两下,还是挨了一棍子,疼的哎哟一声,嚷嚷道:“易安你看清楚,是我们,我们啊!我们是来帮你的……”
蒋易安一双眼睛通红,此刻一句话也听不进去,他看着王家兄弟赤红着眼睛道:“我知道你们是来看我笑话的,你们都来看我笑话!滚出去啊!!”他同疯了一般胡乱挥舞着手里的棍子,把家具都打烂了不少,弄出一阵嘈杂的响声。
王家兄弟吓得仓皇跑出小楼,他们心里猜测蒋易安是受了蒋东升的气,也隐约听说了蒋宏要动他们这个表弟的“位置”,便私下商量道:“要不我们偷偷去教训一下蒋东升……”
年长的那个立刻道:“不行,蒋东升现在我们根本动不了!以前都不行,何况现在他还有了一个外公和舅舅,我可听说了,他那个舅舅挺有本事的……”
另一个碰了他胳膊,眼睛里转了两下,扯了唇角道:“动不了蒋东升,还动不了他身边的人么!你还记不记得那个叫夏阳的,我查了他的身份,就是一个山沟里来的孩子,什么也没有。”
王家兄弟做惯了这样的事,略微一提便立刻明白过来,道:“你是说……”
年长的那个下了决定,咬牙道:“帮易安表弟,便是帮我们自己,他现在受了气,我们帮他找回场子也就是了!打不了大的,还打不了小的么!”
王家兄弟这段时间跟着蒋易安和朱建康混,朱建康是个喜欢惹事的,他们跟着也小打小闹了几回,正是得意的时候,对此便自己大胆的拿了主意,注定去先“打一顿”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