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梯里的气氛稠稠厚厚,让狄然觉得呼吸困难。
后脑凉飕飕的,像是对着风口,不知哪里吹来一阵冷风,顺着头皮融进血液里,她头里面有处地方一阵泛酸,像是被强酸溶解了某一处腺体,奔流的液体想要顺着眼睛淌出来。
她试图闭上眼,刚一合上,脑海里不受控制地回想起多年以前的点点滴滴,还有记忆里那张清晰的脸。
而那个人,此刻真的就在她身边。
她又睁开眼,惶惶地仰头看着楼层的数字,狭小空间一切都流通不出去,她快被这难过的氛围憋得喘不过气。
“叮——”电梯终于停在顶楼,狄然夺门而出。
陆川跟在她身后,他一路没有说话,见她将房卡贴在门上那一刹那,终于开口叫她:“狄然。”
狄然只停住一下,而后开门进去,将他隔在门外。
她背靠着门板喘息了片刻,终于忍不住,转身推开卫生间的门。
☆☆☆
夜,九点。
华灯初上,总统套房的位置是整个酒店最好的,十几扇落地窗外就是绵延的海湾,海港上一圈圈灿烂的灯光包围着暗沉的大海,远处海岛上的灯塔时暗时亮。
狄然抱着膝盖坐在窗边的地毯上,屋内灯光太亮,在玻璃里反射出她自己的身型,小小的一只蜷缩着,像个没有安全感的孩子。
屋外有人敲门。
她走过去,别上防盗链拉开门。
陆川站在外面,一身酒气。
她下意识要关门,陆川瞬时将手掌卡在门缝里,被门狠狠夹了一下,他闷声哼了哼,狄然连忙松开门板。
“狄然。”他声音沉沉的,开口时嘴里飘出浓郁的白酒味道。
他喝了很多酒,但不知道有没有醉。
狄然不敢抬头辨认他的眼睛和脸。
“让我进去。”他低声说。
狄然摇摇头。
陆川垂着眼,在她看不到的地方,眼里全是难言的疼痛。
狄然又要关门,她这次放慢了动作,给他充足的时间从门缝里抽开手,可陆川很执着,被挤红的手背不挪动分毫。
狄然只得让门停在那里,她开口时话里带上了哽咽的强调:“有事明天再说吧。”
陆川问:“你在怕我?”
狄然不说话。
“我不会走,我会在门外等一晚上。”陆川说,“让我进去,我不做什么。”
狄然沉默了很久,她关不上门,也不开门。
陆川带着酒气的鼻息顺着门缝透进来,他声音很轻,带着一丝恳求的意味:“我只想和你说说话。”
她没来没听过陆川用这样的语气说话,本来就不平静的心里一下子混进了酸水,难受得她不知所措。
她刚要说话,陆川又在这酸水里撒了一把盐,将她这些年裸.露在外一直没愈合过的伤口碰得更痛。
“求你了。”陆川这样说。
他用了“求”字,狄然五脏六腑疼得一颤,她呆愣片刻,轻轻拉开门栓,在陆川一只脚要踏进屋里的前一刻,她关上了屋子的灯。
陆川说是要和她说话,进来以后却一个字都不说,他静静站在门口,不动也不说话,不知道心里在想些什么。
他似乎对这样的黑暗有些无措,刚要伸手去按开灯的开关,狄然轻声制止他:“别开。”
房间里很静,陆川喝过酒的呼吸有些粗重。
狄然一直背身对着他,他想了想,走到她身边:“你在怨我?”
“没有。”狄然声音细微,她站在窗边,目光若有若无落在远处的海面。
“这些年你去哪了?”陆川顺着她的目光看出去,才发现这间房的位置像极了当年他们坐过的班级后窗。
狄然言简意赅:“国外。”
陆川忍不住转头看她,她脸上没什么表情,似乎这件事没什么可提起的,也不重要。
他喉结滚动:“奶奶说你来找我,我给你打过电话。”
狄然淡淡“嗯”了一声。
“你说你烦,我知道你生我的气。”
狄然想说“没有”,可简单的两个字在嘴里吞吞吐吐就是张不开口。
“那年冬天我爸的案子结了。”陆川继续说。
狄然点头:“我知道。”
“我回去找你,他们说你出国了。”陆川看着她,“你姐不告诉我你去了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