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月棠从始至终都背着一只手,嘴角含笑,仿佛在逗弄一个正在发脾气的小娃娃。
“你为什么不还手?为什么不杀我!”孟七七双目紧盯着季月棠,一个交错间,问出了心底一直以来的疑惑。
白面具作恶多端、杀人无数,侯暮云死了、朱婆婆死了,如今连大师兄都死了,可与他们打交道最多,从来都冲在前头的孟七七还活得好好的。他与屈平、十七等人都交过手,现在又轮到季月棠,可除了十七因为周自横的关系对他抱有天然的敌意,另外的人身上根本没有杀意。
恰如此刻,季月棠连还手都没有!
“真正的季月棠已经死了!你看清楚我究竟是谁!”孟七七再次欺近,秀剑狠狠压向季月棠的肩膀。
季月棠抬手用小臂挡住,眉头微蹙,笑容终于有了一丝收敛,道:“你是我的肋骨,终将会回到我的身边,我为何要杀你?”
“你怎么了,怎的也开始像小平子一般胡言。”他又道。
孟七七与他隔着薄薄一层壁垒相望,却仿佛隔着一道万丈鸿沟,“你错了,我是孤山的小师叔,是陈芳君的人,我永远都不可能回到你身边。”
话音落下,孟七七咬破舌尖,鲜血将体内的元力催至癫狂,汹涌如猛虎般扑向剑尖,企图凿破壁垒。
在这样的猛攻之下,季月棠终于被逼退一步,脸色微变。但是很快,他的表情又恢复如初,沉静的眸子里更多了一分好兴致。
他忽然倾身靠近孟七七,道:“你看,你已经开始觉醒了。我的肋骨本就拥有极强的力量,你现在拥有了这股力量,还怎么说与我无关呢?”
“放、屁!”孟七七感受着来自于季月棠地庞大压力,秀剑被一寸寸地顶回来。他咬着牙不肯退,全身的骨骼便发出吱呀的令人牙酸的声响。
他不计一切代价地调动自己全部的力量倾注到这一剑中去,丹田极速干涸。可干涸之后,一股陌生又熟悉的力量却逐渐苏醒。
眼前的人说的没错,他是最靠近季月棠心脏的那根肋骨,恐怕是堪比妖丹、或比妖丹更重要的存在。季月棠能把靠他救下尧光,便足以证明他的不凡。
可那又如何呢?
那些狗屁倒灶的事与他何干?
“老子不过就是无名乡野间一条没人要的小疯狗,我落魄时,你又在哪儿呢?认儿子都不是这个认法。”
孟七七嗤笑一声,反手抽出环首刀掷出。泛着寒光的刀在空中极速回旋,眨眼间便掠至季月棠身后,逼得季月棠不得不回防。
而就在他挡住那柄刀,冷漠地将之震碎时,一道清脆的“咔嚓”声跃然耳畔。
壁垒终于裂开了一条缝,属于孟七七的力量疯狂地从裂缝中扑向季月棠,那瞬间泛起的光华,竟把季月棠整个淹没。
光亮落于孟七七眼底时,整个世界仿佛瞬间静止。
他错愕地看着一片绿叶在季月棠背后飘落,慢悠悠、慢悠悠的,仿佛丝毫没有受到剑风的影响。
所有的烟尘飘扬在半空,他能清楚地看到每一粒尘土的模样,甚至连其中包裹着的一只脆弱的蜉蝣都看得一清二楚。
它在颤抖。
大地亦有轻微的颤动,那是呼吸。
地脉在有节奏地跳动,山川草木都有自己独特的韵脚。
这一瞬间,孟七七仿佛看到了所有。他从未觉得自己与周遭的一切是那样的亲近,只要他伸出手,一切便唾手可得。
他甚至看到了发生在这片土地上的一切,从荒山野地到天下雄城,仿佛只用了一眨眼的时间。
闭眼,再睁眼。
叶子被剑风割成碎片,漫天尘土扑簌簌落下,蜉蝣惨死,而孟七七——流光在握。
那是来自于这座城的力量,如流光的星沙流动于孟七七的指尖,而后瞬间凝结成秀剑的模样,再次袭向季月棠!
强烈的劲风吹散了周遭的烟尘,露出季月棠的身影。他的发丝略有凌乱,脸色为白,身上却无一丝伤口。
但是他背在身后的那只手,终于挡在了秀剑的前面。
这一回,轮到孟七七笑得灿烂,“以彼之矛攻彼之盾,你觉得,结果如何?”
此时此刻,不论是孟七七的剑还是季月棠的壁垒,力量都来自于守城大阵。如同一个人左手打右手,谁又能轻言成败呢?
季月棠眯起双眼,眸中终于泛出一丝杀意。
孟七七却依旧不依不饶,“终于想杀我了吗?可是你的剑呢?”
“你还想不起来吗?你把你的名字、你的剑全部都丢掉了吗?!尧光!”
第260章 花与壁
尧光、尧光, 又是尧光!
季月棠的双眼里渐渐攀上几缕血丝, 他死死地盯着孟七七,怒意即将喷涌而出。倏然间, 挡在他面前的那道壁垒向孟七七反卷而去, 几乎是在瞬间, 便震得孟七七退后数步。
可是壁垒还没有停!
孟七七瞳孔骤缩,千钧一发之际, 他御剑掠至半空, 速度快得拉出了一道残影。可是他快,季月棠比他更快。
他的视线紧紧追逐着孟七七的身影, 右手向上抬起, 一道泛着微光的圆环便倏然在他手上浮现。而后那圆环迅速放大, 化作另一面壁垒,追着孟七七而去。
半空之上,罡风呼啸。
孟七七咬牙,情急之下使出一招浮光掠影, 招手收起秀剑御风而行, 而后双手举剑用力挥下。
“铛——”秀剑狠狠斩在壁垒之上, 竟发出金石之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