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叔同很快就进来了,戴着斗笠、穿着一身最简单的粗布衣裳,已浑然看不出昔日的大侠风范。他看到沈青崖的时候,眸光中掠过一丝惊讶,似是不明白他怎么又回来了。
“顾前辈。”
“沈贤侄。”
二人互相见礼,圣君却不耐烦地打断他们,“说罢,又来做什么?”
顾叔同这便抛弃了沈青崖,陪着笑脸看向圣君,从须弥戒中拿出一个小盒子来,说:“你上次说想要玉剑山上的珠草,我给你采来了。”
听见珠草的名头,圣君的眸中闪过一丝讶异。她没想到这么难找的东西,顾叔同都给她找来了,于是她不由扫过顾叔同长满了茧子的粗糙双手,心中终于出现了一丝波澜。
只是……
“你拿回去吧,现在这珠草也用不上了。”圣君道。这珠草其实是沈青竹用来熬药的,可现在沈青竹都不见了,即便她回来了,恐怕也用不上这珠草了。
顾叔同也不在意,随手就把珠草转赠给了沈青崖,并好生叮嘱他这是沈青竹要的东西,而他采药的辛苦,好似不值一提。
沈青崖把珠草收好,郑重谢过。
圣君不耐烦看他们谢来谢去一团和气,唤来负责照顾沈青竹起居的绿萧,对沈青崖道:“你有什么想问的就问她,我们各找各的,别再来烦我。”
说罢,她又扫了一眼顾叔同,终是什么话都没说,转身进屋了。
沈青崖有了绿萧,也不多留,立刻出发寻人,叫绿萧边走边说。
顾叔同见人都走了,他独自站在院中无处话凄凉,于是干脆追上沈青崖,道:“沈贤侄,我帮你一起找吧。”
“前辈?”
“如今我孑然一身,也就还有这点用处了。”
沈青崖从那话里体会出一丝酸涩,随即道:“那便多谢前辈了。”
另一边,换了身衣裳正准备出门寻人的圣君收到下属的汇报,得知顾叔同与沈青崖一道走了,不需要想就知道顾叔同一定又是去帮忙。
这个烂好人,还真是一如既往。
事到如今,圣君已懒得再去批判他,问:“周围都找过了吗?”
下属答:“都找过了,苍亭山附近残余妖兽约上千只,我们的人从山上往山下仔细搜查,可并未找到任何一只表现特殊的妖兽。”
圣君蹙眉,若沈青竹真的与其他妖兽别无二致,那这找起来……难度太大。
“罢了。”圣君披上斗篷,大步跨出房门,直奔山下而去。
苍亭山地处荒漠边缘,十里之外便是黄沙,妖兽怕水也怕干旱,所以沈青竹即便凭着妖兽本能也不大可能往大漠里去,这便为他们缩小了一定的范围。
可是苍亭山以东是一片绿洲,再往前走便是通往关内的大路,范围同样巨大。圣君带着人找了好几个时辰,一无所获。
“这样没头苍蝇一样的乱找,一定不行。”圣君望着夕阳薄暮,心里的预感越来越不好。夜晚的大漠温度骤降,也不知道沈青竹有没有受伤,若是受伤了,又该如何熬过这漫漫长夜。
下属劝道:“圣君,休息片刻吧。”
圣君正想拒绝,可看到身后人疲惫的神色,终是停了下来。苍庭经过兽王一战后也是元气大伤,如今妖兽未除,大家都片刻不敢放松,如今又出来找了那么久的人,都累了。
其实圣君也说不上来她为何对沈青竹一事如此在意,她下意识地否认自己在她身上看到了自己母亲当年的影子,只是打心底里希望她能有一个好结局。
另一边,沈青崖却并未休息。他问过绿萧的话后,便将她放了回去,而后与顾叔同两人奔走于各个妖兽群里,片刻未曾停歇。
“沈贤侄,你可有什么能分辨的方法?”顾叔同同样看着日落担忧不已。
沈青崖苦笑摇头,他的心中真的没有一丝一毫的把握,只是凭着一股气在坚持着。或许当他碰见小师妹的时候,他会有所感应,可目前来说,他毫无办法。
他试过用小师妹留下的东西做指引,可无论是荷包还是她留下的发簪,都像是死物一般毫无反应。
见状,顾叔同不再多言,怕多说了,徒惹人伤心。
与此同时,维摩山浮图寺,一把大火,烧得整片夜空殷红如血。
金满御剑悬停于浮图寺上空,沾着血的脸上写满了残酷杀意。他侧耳听着下面的惊呼声,和四处逃窜、忙于救火的僧侣,脸上没有一丝同情或不忍,有的只是一丝畅快和歇斯底里的疯狂。
就在片刻前,空明大师被金满绞杀于金线之下,一念亦从山崖掉落,至今不知死活。
而此时此刻,他看着火中的浮图寺,竟还不打算放过其他人,霸道的真火顺着金线向浮图寺蹿去,不消片刻,便能将这山上的一切付诸一炬。
可就在此时,一声断喝破空而来。
“住手!”
与断喝一同到来的还有一柄熟悉的剑,划破夜空,剑尖分毫未差地刺中金线,将金满的真火阻截于金线之上。
这么凌厉精准的剑法,普天之下除了陆云亭,不做第二人想。
“陆大牛!”金满霍然抬头,声音充满怒意。
陆云亭匆忙赶至,来不及理会金满,便使出一招春风化雨,集天地之水灭浮图之火。金满看着逐渐熄灭的火焰,气得甩动金线向陆云亭攻去。
陆云亭一路奔波而来,本就疲惫不堪,见金满还要执迷不悟,心底也忍不住涌出怒火,“金满,你适可而止!不论发生了什么,你难道想让整个浮图寺的僧侣和避难的百姓全部死绝吗?!”
“他们都该死,死有余辜!”
“你清醒点!”
陆云亭敏锐地察觉到这位老对手情绪不对,事实上他收到陈伯衍密信后,心中就隐隐有了一丝担忧。没想到赶过来一看,情况比想象中的更糟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