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伯衍走得干脆利落,孟七七一屁股坐在床上,真是……早晚被他气出毛病来。想当初,明明是他陈伯衍先来勾搭他的,不光占了他的床,还要占他的身子,恬不知耻。
如今摇身一变倒成了个正人君子了,我呸。
孟七七越想越气,若是过了叩仙大会那陈芳君还是什么都想不起来,他可保不准会做出什么事来。
一人独坐容易疯魔,孟七七喝了口冷茶,起身去探望被轮番折腾了大半天的师侄们。
孤山剑阁师姐弟三人,宋茹、戴小山、徒有穷,被折腾得最惨的便是小师弟徒有穷,因为人人都觉得他最弱。
徒有穷心里苦啊,这会儿累得躺在床上动都动不了了,还不甘心地嚷嚷着,“凭什么啊?都来打我!打我一个人!一个人!”
戴小山靠在床尾惬意地吃着果子,揶揄道:“谁叫你最小呢,而且小师弟啊,你确实是我们三个里最弱的呀。啧,这果子真好吃,师姐,改名儿你跟大师兄说说,让他在孤山上也种两棵吧。”
“你就知道吃。”宋茹看着这对活宝师弟,脸上的严肃也绷不住了。
徒有穷连忙附议,“就是啊,师姐说得对,师兄你就知道吃!”
戴小山长叹一口气,“小师弟啊,你再这样,我的白鹤可就不给你骑了。”
“别别别!”徒有穷忙投降。
“乖,我的好师弟。”戴小山揉揉徒有穷的脑袋,“小师叔的三个徒弟来了,你以后就不再是我们孤山剑阁最小的弟子了,以后师兄师姐们就不能再疼你啦,都得去疼新来的小师弟了。”
徒有穷登时如遭雷劈,他求救地看向宋茹,“师姐,你们还是会最疼、最疼我的对不对?”
宋茹关切地看着他,可那份关切半掩在眸子里,露在外面的仍是一贯的冷肃。这落在徒有穷眼中,便是默许了。
此时晚归的穆归年恰好进来,看到徒有穷躺在床上背痛交加,脸色因为连番比斗而有些发白,像是快去了。旁边宋茹和戴小山看着他的目光里也充满了惋惜和关爱,教人愣怔。
徒有穷看到他,却像看到了生的希望,垂死病中惊坐起,“四师兄,四师兄你还是最疼我的对不对?四师兄其实我最爱你了!”
四师兄面冷心热,一定不会轻易变心的,徒有穷想。
穆归年:“……”
恰好走到门外的孟七七闻言,心中感慨——他的这帮师侄,感情很复杂啊。
第30章 真与假
如果再给徒有穷一次机会,他想,他一定会老老实实地躺在床上,把所有的牢骚都烂在肚子里,也好过此刻被小师叔嘘寒问暖。
这个忽然冒出来的、他之前从未见过的小师叔,对他来说是完全陌生的,而且他看起来是如此年轻,一点儿都不像其他师叔伯那么老成持重。
此刻小师叔轻轻抚摸着他的头,修长的手指顺着他的头发轻轻拂过他的脖颈,看着他的目光满是怜爱,“有穷啊,你放心,你排行最小的师弟是萧潇,萧潇已经大了,不会再跟你争宠了。”
徒有穷听到这个消息,心中是开心的,可是小师叔唇边挂着浅笑的模样莫名让他心里感觉毛毛的,那只时不时便抚过他的脖颈手,好似随时能拧断他的脖子。
似杀鸡一般。
这个念头太可怕了,徒有穷摇摇头,赶紧把它抛诸脑后。可他并不知道,孟七七只是单纯地释放着自己的善意,关爱师侄是他的责任。
至于为何被他释放善意的对象总有种被人盯上的恐怖感觉,孟七七也无从解释。
但孤山剑阁曾经的小师弟,不是一般的小师弟。他很快便找到了与小师叔的相处之道,那就是——抖大师兄的料。
譬如大师兄最爱吃鱼。
譬如大师兄与三师娘养的芦花鸡很不对盘,芦花鸡来孤山三年了,啄了大师兄三盆君子兰。大师兄很生气,可是三师娘并不想吃鸡。
譬如大师兄时常在竹海练剑,竹海在后山,连通着下山的路,所以偶尔会有附近的村民出没。徒有穷和戴小山这对活宝曾为了换取村民手中的食物,带着好几个姑娘、小子去偷看仙君舞剑。仙君很生气,罚他们下山干了一个月的农活,还不准落下修炼。
孟七七听得心中大悦,随手就赏了徒有穷一颗丹药。徒有穷开心极了,与小师叔愈发熟稔起来。
不过孟七七也不能厚此薄彼,拿出玉瓶来一人一粒,权当是迟来的见面礼。宋茹接过玉瓶,道谢后问:“小师叔,小玉儿和青姑怎么还不回来?”
“青姑今日外宿于我一个友人家,至于小玉儿,你们大师兄已经去接了,不用担心。”孟七七道。
说曹操曹操便到,陈伯衍带着小玉儿回来了。
小玉儿的独眼望着孟七七,目光幽深。孟七七会意,立刻借故带他回房,门刚关上,小玉儿便迫不及待地将他在王府的见闻全盘托出,“师父,那个三长老有古怪!”
“你先喝口水,慢慢说。”孟七七递给他一杯茶。陈伯衍一个大活人站在他旁边,孟七七却显然没有再倒第二杯的打算。
小玉儿咕嘟咕嘟干了一大杯,缓了口气,道:“无厌住的屋子里已经被人翻过了,应该是王家自己动的手,因为所有的东西在翻过之后又被归回了原位,只有他们的时间足够多还不会引起任何骚乱。但最重要的是我在床板的夹层里发现了这个。”
说着,小玉儿从怀中掏出一物递给孟七七,道:“那个机关我在关外见过,寻常人很难发现,所以才被我捡了个便宜。”
闻言,孟七七将那东西展开,眉头微蹙。这是一张人皮面具,准确来说,是属于无厌道人的一张人皮面具。
可这很奇怪,无厌道人为何要收藏这么一张与自己一模一样的脸?那样一张老脸,孟七七看了都要倒胃口。
“师父,这太奇怪了。”小玉儿一路思考了很多,“他或许不止这一张面具,如果他有很多张的话,只要有人戴上这些面具混淆视线,我们岂不是很难抓住他了?”
孟七七思忖道:“这确实有可能,但前提是他足够聪明足够谨慎,他一直防着这一天的到来所以才做了这些准备。可你别忘了,还有一个更大的可能。”
“这个无厌道人是假的。”陈伯衍直接道出推论。
“没错。”孟七七负手在屋中踱步,“如果这个无厌道人是假扮的,那么一切就都解释得通了。因为他是假的,所以他需要这么一张面具来掩人耳目。而王家三长老的身份则是他天然的屏障,凭此身份,他无需展露无厌道人的任何特殊之处来自证身份,因为他的目的就是让人以为他不是无厌道人。”
孟七七稍一点拨,小玉儿便立时想通了其中的利害关系,小脸儿露出一丝凝重来,“可这样一来,他只要把面具一摘,谁都没办法再找到他了。”
孟七七点头,“这确实很麻烦,所以我们需要再往前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