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好好,都好,什么都好,不要吵到她脑海里不断回放的他的声音。
十六年来,有许多人叫过她的名字,钟竹生严肃时叫她钟贞,语文老师音调起伏地喊她钟贞,同学嘴边很快地滑过她的名字。
她这个名字,一个后鼻音一个前鼻音,都是平声,都是第一声调,要念得好听不容易。
奇怪的是,她听见这两个字从萧珩口中说出,竟有种妙不可言的滋味。
…
置身医院时,钟贞被满眼白色和消毒|药水的味道拉回意识。
萧珩手上的伤已被细致包扎好,医生在跟他说明伤势。
“再晚点,再深点,你以后手指活动就会有影响,幸好很及时……”他扶下眼镜,视线从x光片移到萧珩脸上。
“不过话说回来,你这手上伤口怎么来的?”他回想起伤势,说,“是你接住了利器?从上至下砍向你的刀?”
钟贞愣住。
萧珩视线缓缓移向光箱上的x光片,黑白之下,骨骼血管毕现。
意料中的,还差一点,他这手就废了。
他向医生解释:“晚上太黑,具体事情怎样,记不清了。”
…
萧珩被护士带走去挂水,钟贞趁这空隙到医院女厕洗把脸,振奋振奋精神。
夜还长,萧珩又受了伤,她总不能在他身旁大睡到天亮。
凉水泼上脸,她意识即刻清醒。钟贞闭着眼扯开一包纸巾,擦净了脸上的水,她打量镜子里的女孩,觉着没什么不妥的了,正要转身——
目光凝住。
白皙的脖颈上,有一圈淡淡的红,她碰了碰,还有点痛。
原来噩梦不是完全假的。
是有人想掐死她。
…
夜间输液室空空荡荡,没人的那几排座位上灯都没打开。
雪白的墙壁上偶有几道晃动的黑影,夜的凉风从窗缝隙间钻入,时钟一格格走,周围陷入一种静谧的明暗交加中。
钟贞搬了医院的椅子,坐在萧珩身侧。
她强打起精神:“你困吗?”
萧珩目视前方,那处墙壁是暗白的。
他摇头。
钟贞看细管中的药液一点一点地滴下,觉着和秒钟走的声音没两样,这种有规律的声音格外催眠。
她暗自掐了把自己手背,用劲挺狠的,疼得她吐出一口气。
萧珩目光不着痕迹地掠过她手背上泛起的微红。
他想起她颈间那一圈红,淡得像浣过红绸的溪水。
“这个伤口……”她踌躇道,“到底是怎么来的?”
她看着他,黯淡光下,萧珩侧颜如玉质,眉梢眼角微微有一个弧度时,整张脸便生动起来,难以逼视。
她本以为他会说什么,结果他只是反问她。
“今天晚上睡得好吗?”
钟贞不明地皱眉。
她记得他以前问过这个问题。
“好的话,当我没说。不好的话……”
萧珩转头看她,“记得晚上关好门,最好锁住,这样就一觉到天亮。”
钟贞后背一凉。
她莫名想起那个被锁住的房间,视线又触及墙上晃动的阴影,钟贞脸色难看地问他:“家……家里……有鬼?”
萧珩直视她,神情沉肃。
钟贞被他盯得心里发毛。
指尖在椅把上轻点,一下又一下,没声响。
萧珩点头,眸光闪烁:“有……”
他闭眼,声音冷而疲惫,“是一只厉鬼。”
…
后半夜,钟贞在极度困倦中倚在椅子上睡着。
萧珩始终保持清醒,他看了许久的暗白墙面,不禁侧头。他很快判断出,她睡得很沉,短时间内不会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