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当初在麻省理工甚至是周围大学的华人圈子里,有两人可以说是最顶尖的存在。在海外,洋人们自然不管你的家世在华夏多显赫,尤其是麻省理工的教授们都是脑海里只有学术的研究狂人,学生只看你的研究成果和成绩!
而费恩李作为洋人教授们的最得意门生,加上乐观热情和谁都能打成一片的天性,自然而然成为了他们那一个圈子的领头人之一。至于另外一位领头人,滕文祺摇摇头,那是一个更加不可言说的存在了。
就连众星捧月的吴大小姐见飞扬李来了,都走了出来,同他笑着打了招呼。不远处看着的梁仲永面上笑着,但是内心却是有些冷眼不忿,来的人穿着不旧不新的衣裳,连领带都打的歪歪斜斜,更别说绅士必备的礼帽和文明仗了,脸上还戴着一副有些滑稽的圆框眼镜,实在是看上去穷酸气十足。可就是这么一个人,硬生生吸引走了身份最高的两个人甚至是全场的目光。
“天哪!没想到滕三少今日能请来费恩!实在是太意外了!”
“他不是应该留在美国吗?那些洋鬼子教授竟然会放他回来!”
校友当中当即有人挤了出来,一张胖脸挤出了菊花笑道:“费恩学长!我还想着你今日怎么这么晚,莫不是放了我的鸽子!”
飞扬李见到小学弟也很开心,彼此拥抱之后,他跟那位邀请他的人解释:“怎么会,说好了要来捧你们的场,我人在奉天自然不会食言。今日起晚了嘛!不过,我还真的替你拉了人来。没有食言吧?你答应我的事做到了没?”
胖子夸张地望这望那,“学长叫来的人呢?我怎么没看到?难道密斯脱梁是你请来的?”
“不是密斯脱梁。诶,这会子人到了没?他答应了我要来的,要是没来,我……我好像也没有法子。”
那位邀请他的校友是帮着滕文祺组织的人,这会子骄傲地用眼神看了滕文祺一眼,“三少,怎么样?我可按照你的吩咐,多拉了当年的学长们来。你看费恩学长够分量了吧?”
滕文祺心说这真是太合我意了,便也朝他拱手感谢一番,决心日后再还这个人情。
縢文祺不知道他请的人是谁,不过他转了一圈,没见到方才没交际到的人,便说道:“没事,哪位大人物能得费恩学长你这么大关注,反正今日在场恐怕都没有比学长还要重要的人物了。”他最后一句话是压低了声音说的,还是有点分寸的。
飞扬李眼看着没找到约定的人,心里也急了,他急着开口,“诶,他挺重要的呀!就是你一直都想结交的林啊!他答应了要来肯定不会放我鸽子的。”
他这一声林刚出口,最先反应过来的是吴大小姐,她娇羞着一张小脸,竟然是惊喜地叫出了声!“林!是我认识的那位林吗?”
縢文祺也是满脸不可思议,“林?!林先生怎么会在这里?他现在在哪?”
与会的人莫名其妙,很多人都不认识这位叫做林的人物,毕竟这些先生小姐们到美留学的时日不长,对已经毕业转校的林葳蕤自然不熟悉,也只有滕文祺这些比他们早一年的才知道这么一号低调到不行的还是风云的人物。
飞扬李点头,便说道:“他就在这里,我去请他过来。”他说着就风一样的出去了,留下恍惚的众人。
吴大小姐立即便和闺友入了卫生间,显然是打算再去梳妆打扮一番。而滕文祺也是坐立难安,他都有些后悔刚才自己为什么没有及时开口,跟着飞扬李出去请人了。
大家一大群人在底下等着一个不知名的人物,都是心高气傲的主,放外头再不济都是被人先生教授的叫,此刻面上不显,但是心中难免有不满之处。
有些人读死了书情商低,这会子觉得自己被怠慢了,也不管在座各位怎么想就开口,“怎么那位先生在这里还不过来,难不成刚才那位先生说的在这里,是在这里工作走不开?”
他这话也是冲着一口气就出了口,不过大家确实听到了那位费恩先生是这么说的,自然也都想到了这面上。这就非常尴尬了,好好的一个留洋先生,回国后竟然是落魄到了在酒店里工作了。想想他们在等的就是一个酒店跑堂的,再不济,是个账房先生,还是令人心里不快。
梁仲永也看到了众人眼中存有的心里不慎流出的轻视,温和劝道:“即使是在酒店工作又如何,现在民国了,讲究的是人人平等,等下那位先生来了,我们也要好好招待他。”
别人只当他品行高洁,反倒夸起了梁仲永的观念文明,人品绝佳。
再说滕文祺恍恍惚惚地在门口等着人,都不知道里头发生了什么,要是知道了,估计得把这段对话当成未来一整年的笑料。此刻他来回踱着步,在心里打着腹稿待会见到来人后应该采取什么态度。
哪成想还未决出最佳方案,牡丹亭的门就被人敲了几下,縢文祺倒吸口气,立马上前打开门,双手都有汗了,脸上恭敬而又不失合宜的笑容挂上,却见到的是酒店上菜的服务生。
他笑容落下,让人进了门,未想到后头还有人。飞扬李见到他在门口便喊他,“你看我没食言吧,来,林,介绍一下,这是滕文祺,你还记得吗?”他又朝滕文祺道:“当初你还在和我可惜未能和林结交,如今我把人请来了,你可要好好把握啊!”
滕文祺被这一出搅得,就见着不远处走廊走来一位身材颀长的青年,青年面色是异于常人的白,一身月牙白长衫,全素白,只在脖颈处做文章,绣着一簇簇绽放的茱萸,犹如凰鸟烈火重生的极致美感。
这一身寻常人穿来素净,在他身上只觉得唯有这种衣裳才更加衬托出主人的华丽。
人到了跟前,林葳蕤淡淡看了滕文祺一眼,只一眼就将还在呆愣中的滕文祺给唤回了魂,滕文祺的态度比起之前见到飞扬李还要热烈百倍,“林先生!今日同学会能得林先生光临,真是蓬荜生辉!”
他心潮澎湃,立马推开了门,对屋内众人道:“大家快来来!林先生来了!”
里头起码有一半的人是不认识林葳蕤和飞扬李的,认识的人又不知道一些最顶级圈子里不为人知的事情,所以态度不算热切,不过已经梳妆完毕的吴大小姐却是一反常态的,上前去,她一双眼眸像沾了水,含情脉脉,“林!好久不见,你当初怎么一声不吭就回国了,你最近还好吗?”
林葳蕤扫了她一眼,眼神分明透着干卿何事的意味,态度依旧是不冷不淡,“想回国就回国了。”他话里的意思委婉,就是我想回国就回,不用跟你吴大小姐报备吧?咱俩又不熟。
吴大小姐被他这话气着了,又不舍得朝他发脾气,眼睛都红了,看着挺委屈的,微嘟着嘴唇看他,要是旁人恐怕这会都抱大腿上去哄了,但就跟媚眼翻给了瞎子看,眼前的青年人依旧是那副风光霁月,距离遥远的模样,正在同飞扬李说话,压根没看她。
大小姐脾气发不出,就朝身边人发泄,“这都什么时辰了,怎么还不开席?这家酒店的人是怎么回事?半天都不见一个人影,本小姐要投诉!还以为排场这么大,招待肯定是比起那些小饭店要差的,没想到不过如此!”
她话刚说完,就莫名感觉身上一冷,抬眼就看到刚才还在跟人说话的青年正面无表情看着她。
吴璎容见他看来,以为他也赞同自己的话,立马又顺着话将酒店贬了一通,可惜她说完,青年看着的眼神更冷了,只听他一双凌厉的丹凤眼瞧来,像含了冰渣子,“酒店之前是按照你们不喜被外人打扰的要求才没有派一个服务生过来,而上菜刚才也上了,是你们一直堵在门口说话罢了,没揭盖罢了。恕我直言,你们的投诉酒店无法受理。如果客人再无理取闹,酒店方面会考虑将贵宾卡降级或是收回。”
他这话不可谓是很不客气了,吴璎容立马就一副被他说的要哭出来的模样,旁边见他来了就一直成为全场焦点的梁仲永原本只是心头不满,这会便自以为绅士风度地站了出来,“这位先生未免说话太过分了些,密斯吴心底善良,天真无暇,想来刚才只是无心之言,林先生太较真了些。”
他这话一出,旁人立刻无缝接道:“这位林先生知道的这么清楚,难不成是在这工作?好歹是留学归国的才子,就算是找一口饭吃,待在酒店做个账房先生未免也太大材小用了,我那有份一个月五块大洋的报社文书工作,不如林先生应了去?”
话音刚落,却没有多少人附和,场面一时安静,唯有滕文祺一脸见了鬼的表情。
第77章 癸丑年清明·陷害起
就在滕文祺想要迫切开口说些什么的时候,厢房外有人敲门。
滕文祺一口气憋着, 吐不出来吞不戏下, 别提多难受了,是以他不耐烦道:“进来。”
哪想进来的是有凤来居的大掌柜曾白玉, 他只得将少爷脸色也尽数散了去。毕竟这位从前是大帅跟前办事的, 如今还是有凤来居的管事。
他见人进来还十分奇怪, “不知曾先生有何事?”曾白玉朝他点头问好,然后就朝他走来, 不, 是朝他身边正站着的林葳蕤走来,只见就连他都不能耍脸色的曾白玉恭敬地半弯下腰,朝林葳蕤附耳。
林葳蕤听完,原本懒散的脸色立马冷了下来, 他转头朝身边的飞扬李低声说了几句, 又朝滕文祺道:“酒店还有要务, 林某失陪了。诸位用餐愉快。”他说完转身就走,曾白玉跟在他后头, 落后半步也走了。
滕文祺想要拦住人,好不容易见到林学长,如何也不能放他走啊。
飞扬李便解释:“不知道是哪个不长眼的惹了他, 我们这时候还是不要去触林的霉头好, 他发起脾气来可是连叶都挡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