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上搁一长条形的大板凳,四个壮汉吆喝:“抬起来!抬起来!”
“1,2,3,走!”
猪被按到板凳上,四人已经不够了,五个壮汉死死压着。
“嗷嗷!”
这会知道啥情况了,叫的愈发壮烈。肥壮的身子拼命扭动,一动便弹出一层肉浪,屁股后的口袋噗噗噗,掉的全是屎。
“……”
小旭不忍看,撇头垂泪:“真可怜,这叫得跟杀猪似的。”
“盆拿来!”
女人拎过大盆。十里八乡有名的屠户持刀而立,宗师气度,对准脖子,噗哧一刀捅进去。
“哗!”
血流如注,洒在盆中。肥猪猛地抽搐一下,很快没了气息。
婆娘们已经烧好水,一瓢瓢浇到猪身上,随即开始刮毛。死猪不怕开水烫,一大坨肉泡在白气氤氲中,稳如泰山。
褪好毛,肥猪又仰面躺在大板凳上。
先割猪头,后斩四肢,杀猪刀从腚眼儿往上一滚,刷!切豆腐般开膛破肚。
血淋淋,热腾腾的内脏、肉块。
下水先去,女人拿走了猪肠,在雪地里揉几遍,又加盐用水搓。一盆猪血摆在旁边,这是要灌血肠。
那边起锅烧水,腰条肉和棒骨垫底,加佐料,烀老汤。
婆娘们开始切酸菜,地道的京城酸菜。另有炒菜拌菜,炖肉拆骨,处理肝脏的,分工明确……
哇!
许非这叫一过瘾。
“绝了,绝了!”
李程儒竖起大拇指,道:“人间烟火味儿,好些年没闻着了。妈的我现在才发现,甭看我穿六七万的西装,几百块钱的袜子,骨子里还是这方水土养的人。”
“装!说闭关你倒闭啊,一顿猪肉就勾出来了?”
“啧,我不看看环境,跟你做邻居么?”
李程儒举目远眺,赞道:“这村儿还真不错,得,我今天就跟村长说说,搁你旁边弄块地,也盖个果园。”
许非:碍不碍事?
小旭:碍不碍事?
张俪:碍不碍事?
几人在外面冻了半天,进屋坐。乡亲们忙来忙去,不时偷瞄几眼,不太敢搭话。
猪大概出七八成的肉,300斤的猪,能出210-240斤的肉。
小旭脱鞋上炕,腿上盖条毯子,算道:“我们留20斤,每家送10斤,五花肉给我留点,肘子我也要一个,还有排骨。
啊,肥肠我也要!还有熘肝尖、猪头肉、拌猪耳朵、软炸里脊……”
“我再给你买一头得了?”
“不要,这么分着才好吃。”
正说着,一大姐端盆进来,盆里有两块最好的五花肉,那肥瘦比例和色泽跟画一样。
张俪惊奇了,道:“我常去买肉,怎么今天就这么好了?”
“市面上是商品猪,这是家猪。”
李程儒也瞅,连连点头:“好,真好。此情此景,相得益彰。
我这俩月一直在家想,越想越佩服许老师。许老师有一种世人少见的姿态,这叫天人合一。”
“用错词了吧?”许非纳闷。
“当然没有!什么叫天人合一啊,就是找到最合适的生存状态。我曾以为找着了,结果是镜花水月。
你看你现在多好啊,城里有房,乡下有地,屁股底下有车,身边还有两位……”
老李嘿嘿笑道:“别介意啊,我说话直。你们仨都是万里挑一的,怎么选择我都尊重,我也不意外。”
“为什么不意外?”小旭道。
“天人合一啊!你们这么选择,肯定是最适合自己,最自然的生活状态。差一分一毫都不成。”
嗯?
俩姑娘初觉歪理,想想又很有道理,果真差一分一毫就要死要活。
“甭听他的,生意不做改玩哲学了……你把自己收拾利索了再说。”
“我自己还得想想,想好了我就出关。”
又聊了半天,外面开始杀第二头猪。
更肥更大,男女老少都来,村长当场分肉。
屋里,一大盆炖菜端上桌,炕桌,四人盘腿一坐,就着玉米面饽饽。
酸菜,白肉,血肠,棒骨,拆骨肉,浓郁且不腻的老汤,猪肝切片,蘸蒜酱直接吃……小孩在院口放着鞭炮,又飘散着熟悉的硫磺味儿。
这一通造,整年的肚肠都妥妥帖帖。
(还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