烛灯下,裴行璟身形修长,面容如暮霭般清逸。
待画上的墨干了以后,未吩咐下人,裴行璟亲手将画收起来,放进木匣之中。
伺候的人抬头看了一眼,没看清画上的内容,只隐约看到一个女郎的身姿轮廓。
养伤的这段时日,宋清辞双膝受了伤,去不到外面,如今又改了朝换了代,自然没有人会来看顾她,她也不在意,没有人来她乐得清静。
不过清静的日子没有持续太久,过了几日,有人来到了她的凤阳阁。
荔枝进来禀报,“公主,宋贵妃来了。”
宋清辞稍稍一默,摸不透这位贵妃的来意。
宋贵妃是新帝的嫔妃,份位仅次于皇后,如今她才是这皇城名副其实的主子,宋清辞没有拒绝不见的资格,只得让她进来。
不过,现在改朝换代,宋贵妃尊贵无比,多的是想要与她拉近关系的人,她何至于纡尊降贵,来看望宋清辞一个失了势的前朝公主?
想不明白其中意图,宋清辞不再想这些事。
虽然在屋里养伤,不过她不耐烦整日待在塌上,该有的梳妆打扮一一不少,虽然不如平常精致,但也能见外客,用不着另外更衣梳妆。
宋贵妃进来里间,看见宋清辞的第一眼,不由得看的恍神。
屋里的女郎着春杏色暗花夹棉襦衣裙,因着膝盖处受伤,无法弯曲,只得躺在长椅上,双膝搭了条羊毛毯子。
如云乌发坠在腰间,鬓发上只有一根样式简单的玉簪,明明是非常简单的装扮,却无法掩饰她那秀美的容貌。
这位平宁公主年纪虽小,相貌倒是不俗,如一朵正慢慢绽放的春花,极艳极妍,灵润毓秀。
宋贵妃心里升起几分感叹,只可惜是个前朝公主,命不好,可惜了。
不管心里如何做想,宋贵妃面上不显,露出亲和的笑,“ 贸然前来,倒是打扰你养伤了。”
宋清辞回以一笑,“贵妃客气了。”
这位宋贵妃保养得当,能看出来年轻时候也是个姿容上佳的美人,育有五皇子一个儿子,不管是周身的气质还是衣着打扮,给人的感觉很是柔和温婉,端庄柔嘉。
宋贵妃在她身旁坐下,详细问起宋清辞的伤势,看起来倒像是纯粹来探望她的。
宋贵妃笑着道:“ 其实说起来,你得称本宫一声姑母。”
宋清辞有些不解,“贵妃是前朝皇室之人?”
宋贵妃开口解释,“本宫听闻你两年前才回宫,不知道这些事也不足为奇。本宫是庆隆帝的远房堂姐,关系比较疏远,勉强算的上是你的姑母。”
新帝未起兵夺位时,身上没有爵位,只是在军中有些威望。彼时的宋贵妃嫁过去,只是一个妾室,想来宋贵妃家世并不太高,只是勉强与庆隆帝沾了点关系。
一朝前朝覆亡,宋贵妃一跃成为贵妃,可见人的际遇真是难以预料。
然而宋清辞并不是庆隆帝的亲生女儿,与这位宋贵妃更是攀扯不上姑侄关系。
不过她的身世眼下不适合暴露出去,况且她是庆隆帝亲封的公主,不管有没有血缘关系,倒也可以称呼宋贵妃一声姑母。
宋清辞了解了始末,她笑了笑,“贵妃来探望我,实在是出乎清辞的意料。”
宋贵妃语气很温和,“ 以后咱们相处的机会多着呢。其实前几日本宫就准备来见你一面,不过新朝刚建立,后宫也有许多繁琐的事情,一拖就拖到了现在。”
宋贵妃掖了下宋清辞双膝间的毯子,释放着亲近的信号,“ 前朝已不在,你也不要太在意前朝的事情,让自己钻牛角尖儿,你父皇的离世也与你无关。凡事想开些,人啊,都是要望长远看的。活着,比什么都重要。”
“当今圣上仁善,不会为难你这个小丫头的。你安心待在宫里,不比在宫外繁华富贵?你说是不是?”
宋清辞抿唇淡笑了下,没有应声。
她不是庆隆帝的亲女儿,自然不会因为前朝覆灭以及庆隆帝的离世而伤心难过。不过在外人眼里,她就是金枝玉叶的公主,所以宋清辞也不能表现出无所谓的模样,总是要做做样子的。
宋清辞没有应声,宋贵妃也不在意,“ 本宫见你的第一面,就觉得你是个让人喜欢的姑娘。咱们两人又有几分亲缘关系在,如今就剩下你一个人,你若是愿意,就把本宫当成你的姑母,平日闲来无事去本宫那里走动走动,可好?”
宋清辞没有一口应下,“ 我是前朝公主,贵妃和我走的太近,恐有不妥。”
“无妨,本宫嫁给圣上多年,圣上不是这等是分不分的人。再说了,咱们两个的亲缘关系摆在这儿,你称本宫一声姑母乃天经地义的事,旁人不敢多说什么。”
就这么,在宫里,宋清辞莫名其妙多了个姑母。
宋清辞在皇宫里无依无靠,前途未卜,若是想要打听什么消息,更是棘手。宋贵妃执意与她拉近关系,她总归不会是吃亏的那一方。
是以,宋清辞没有拒绝。
送走了宋贵妃后,宋清辞琢磨着这位宋贵妃的来意。
这位宋贵妃外表看着十分亲和,哪怕是第一次见到宋清辞,却对她颇是热络。甚至今日来凤阳阁,也没有提到其他事情,看起来像是来慰藉她似的。
宋贵妃非但不避讳,反而特意提到她与宋清辞之间的姑侄关系。可宋清辞又不是什么金饽饽,若是宋贵妃只是来与她认一下亲,这个说法很明显站不住脚。
宋贵妃这份过度的亲和,让宋清辞觉得奇怪。
她无奈叹口气,前朝时候宫里就乌烟瘴气的,新朝刚建立不久,和她没有一点关系,不管怎样,宋清辞不会淌进前朝后宫的浑水,宋贵妃若是别有所图,那她可找错人了。
寿康宫里,长乐公主去向太后请安,长乐公主是当今太子一母同胞的皇妹。
太后慈爱的问道:“ 蓁蓁,在宫里可有不适应的地方?”
裴云蓁皱了皱鼻子,很是娇憨可爱,“回皇祖母的话,蓁蓁一切都好,就是有些烦闷。太子哥哥整日忙于政务,我都好久没有见到他了。”
太后虚点了一下长乐公主的眉头,“从前在晋阳时,你无拘无束惯了,像泼皮猴儿似的,猛然来到宫里,可不就是觉得闷嘛?”
裴云蓁不好意思笑了下,“ 皇祖母,太子哥哥什么时候可以闲下来啊?我想让他带着我出宫解闷。”
太后慈和出声,“新朝刚刚建立,太子不得闲,有许多需要他处理的事情,你别去打扰他。你若是觉得闷,梅林的素心腊梅开的正好,举办个赏梅宴,邀请上京的世家贵女进宫,看看有没有和你投缘的姑娘。”
太后和长乐公主口中政务繁忙的裴行璟,处理完一天的政务后回到东宫,修长的玉指揉了下眉心,声如落玉般清润,他吩咐下去,“将玉容膏送到太医署张医女手里,令她明日给平宁公主送去。”
宫人心里一阵讶异,宫里的玉容膏,也就是太子、皇帝和太后这样的贵主才能使用,消疤润肤最是有效,犯不着为了平宁公主这样的前朝公主浪费这等好东西。
宫人心里正琢磨着,又听到裴行璟的吩咐,“不必让张医女告知平宁公主,玉容膏是孤给她送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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