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英俊被判刑, 张秀兰终于松了一口气。
她知道郑英俊心思深沉,没想到他居然还为她准备了迷药。
幸好她告的早。
不然后果不堪设想。
*
病房里,张秀兰坐在床边削苹果, 抬眸瞥了一眼看书的男人,把心里的打算说了出来:“建斌,我想把你转到省城医院去!我听说省城的医疗条件比县城好, 对你的伤有好处。”
葛建斌拿书的手顿了顿, 视线落在张秀兰身上。
女人拿着小刀娴熟的削苹果, 苹果皮被她削成了长条状。
削个苹果都有这么多花样!
“我听你的!”
张秀兰笑:“好, 那咱们就转到省城去!”
遂把削好的苹果递给葛建斌:“呐, 苹果拿去吃, 我已经削好了。”
葛建斌没有接:“你自己吃就行。”
“我要吃我自己削, 这个你拿着!医生说了, 你要多吃水果。”张秀兰把苹果硬塞在葛建斌手里。
葛建斌看着手里多了个白白胖胖的苹果, 阴鸷的眸柔了柔。
一口下去,小半个苹果没了。
嘴里汁水爆开,酸酸甜甜的苹果肉顿时让人口齿生津。
张秀兰想着去省城要花不少钱, 顿时想起一件事:“对了建斌, 我上次让葛胜利问工头的赔偿的事情, 他有跟你说过吗?”
这段时间她忙着告郑英俊, 倒是把这件事情给落下了。
葛建斌想起这件事情,脸色难看极了。
葛胜利第二天过来就和他说了,工头的意思是他修房子时不注意掉下去的,不关他的事, 直接赖掉了!
张秀兰见葛建斌脸色难看:“怎么了建斌?是工头那边不给赔偿?”
“没事!这件事情我来处理就好。”葛建斌不打算把这件事告诉张秀兰, 怕她担心。
张秀兰不乐意, 双眸瞪着他:“建斌, 你连我也要瞒着吗?”
葛建斌叹了口气:“不是瞒着你!那工头太难缠了。”
“那工头是什么意思?不给赔偿?”张秀兰追问。
葛建斌点头:“工头不承认是工伤!说我自己不注意掉下去的,让我自己承担后果。”
张秀兰脸顿时黑了:“怎么能这样呢!我去工地找工头理论!”
“你去也没用!工头难缠的很!这件事情还是等我好了在找他解决!”葛建斌道。
“难缠有警察,工头要是不认理儿,我就报警去。”张秀兰道。
葛建斌见张秀兰态度坚定,道:“那这样吧,我陪你去!”
张秀兰想也不想拒绝。
“不行,你还在住院呢!上次你陪我去了警察局,我担惊受怕了一整天!这次说什么也不能去!”病人哪有天天到处跑的!
没磕着碰着是运气!
要是运气不好呢,那就是一辈子的事情了!
“你一个女人去,我也不放心!”葛建斌一脸认真的望着张秀兰。
“葛胜利不是在工地嘛!”张秀兰道。
“葛胜利就是个嘴笨的,他治不住工头。”葛建斌对葛胜利的性格了如指掌,他就是个有把子力气的憨厚汉子,干活挺好的,说话不行。
“那我也不同意你去。”张秀兰立场很坚定。
葛建斌无奈叹了口气:“这样吧,你去找赵富贵,让他陪你去走一趟!”
有他在,她至少不会吃亏。
张秀兰对赵富贵印象挺深的,脑子很聪明,21世纪还开了家外贸公司,做的有声有色的:“行!”
葛建斌见她答应:“我把地址写给你,你骑着自行车直接去找他就行。”
“好。”张秀兰找了一张纸给他。
葛建斌三两下写好地址:“路上骑车慢点!”
“嗯。”张秀兰收好地址:“那我先走了,你有什么事情就叫医生。”
“我知道。”葛建斌目送张秀兰离开。
张秀兰骑了二十多分钟的自行车,到达了葛建斌给的地址位置。
眼前的房子挨着菜市场,在一个不起眼的小巷子里。
张秀兰上前敲了敲门,片刻,门打开了。
赵富贵见到张秀兰,楞了一下,随即连忙把人请进屋:“嫂子,稀客呀,今天怎么过来了?”
“富贵兄弟,实不相瞒,我来是请你帮忙的!”张秀兰也不扭捏,直接说明来意:“你哥不是腿骨折受伤住院了嘛,工地的工头想要赖账,说你哥是自己不小心掉下去的,他不承担赔偿!”
赵富贵闻言,气的不行,声音陡然拔高几个度:“杀千刀的工头,这么欺负人!嫂子,你想让我怎么帮,一句话的事儿!”
张秀兰挺欣赏赵富贵的仗义:“富贵兄弟,我就想让你陪我走一趟工地,我亲自去找工头说道说道!如果他还是咬死不承担问题,我们就去警局告他!”先礼后兵。
“行,嫂子,我现在就陪你过去!要不要我再叫几个兄弟一起去!”赵富贵道。
张秀兰笑:“不用!咱们又不是去打架的。”
“好吧,那嫂子等下,我马上就好。”赵富贵道。
张秀兰点头,耐心等着。
片刻,赵富贵换了一身衣服出来:“嫂子,走吧。”
“嗯。”
两人骑着自行车往工地赶去。
葛胜利正在房顶盖瓦,远远看见嫂子和一个面容眼熟的男人过来,他连忙打招呼道:“嫂子,你怎么过来了?”
葛胜利连忙下去。
“胜利兄弟,你们工头在哪里,我今天过来和他谈谈!”张秀兰道。
“在屋子里,我带你们过去。”葛胜利道。
赵富贵上前轻锤了一下葛胜利:“胜利老弟,还认得我不!”
葛胜利笑道:“认得,你是建斌哥的朋友,建斌哥结婚的时候你去过!”先前远远看,只觉得面容熟悉,现在凑近了一看,顿时就认出来了。
葛胜利把张秀兰和赵富贵带到工头办公室。
工头看到张秀兰,眼睛里闪过一抹惊艳!这葛建斌的婆娘长得还真好看!
工头热情道:“大妹子,大兄弟,快坐快坐。”
张秀兰和赵富贵顺势坐下。
张秀兰挑明来意:“工头,我今天过来主要是想和你谈一下建斌的伤!建斌跟着你干活儿时出的事故,他现在因为腿骨折还躺在医院里。工头是不是该给我们一个交代,一个说法!”
赵富贵在后面附和:“嫂子说的没错,这件事情必须要有个解决办法!我哥在医院里每天要花不少钱!这个钱谁出,该怎么出,出多少,工头今天怕是要和我们掰扯一下。”
工头沉思了半天,道:“大兄弟,大妹子,这件事情不是我不想管!
葛建斌在修房子时打瞌睡才不小心掉下去的,这和我有什么关系呢!
他自己干活儿不认真,那么高的地方都能打瞌睡,结果掉下去了,怎么能赖我身上呢!”
葛胜利站在一旁顿时急了,气愤不已:“工头,你怎么能乱说呢!建斌哥根本就没有打瞌睡!”先前工头说建斌哥不小心掉下去的,现在嫂子一过来,他立刻就变了,这不摆明推责任嘛!
工头狠狠瞪了他一眼:“这里有你什么事!你的活干完了?还在这里杵着干嘛!”
葛胜利道:“工头,我的活我等下回去干!建斌哥的事情你说清楚,他没有打瞌睡!”
工头猛拍桌子,凶道:“你看到葛建斌没有打瞌睡了?”
葛胜利坚持道:“我看到了。”
“那我也看到葛建斌打瞌睡了!”工头毫不相让。
张秀兰道:“工头,我记得除了建斌外,还有另一个工友也掉下去了吧,那个工友不会也是打瞌睡吧?”
工头道:“那个是我表弟,他说那天葛建斌打瞌睡滚下来把他吓到了,他脚下一滑才跟着掉下去的。现在也在医院躺着呢!”简而言之我没让我表弟找葛建斌的麻烦已经是不错的了。
赵富贵见工头就是找借口甩赖,气的不行:“工头,什么叫我哥打瞌睡!我哥干活儿说第二,没人敢说第一,他怎么可能打瞌睡!你说来说去就是推!今天我把话撂这了,赔钱这事儿就算过了,不然我跟你没完!”
工头正欲开口,张秀兰抢先一步:“富贵兄弟,你先别急!我有几个问题问工头。”
赵富贵悻悻闭嘴。
工头闻言,笑道:“还是大妹子讲道理,你有什么问的就直接问。”
张秀兰道:“工头,不介意我占用一下大家的时间吧?”
“大妹子是什么意思!”
“我想让其他工友都进来听一下,给咱们做个证,毕竟我今天来是谈事情的,总得要有点结果出来!”
“让他们进来听?给我们做证?什么意思?”工头听的一头雾水。
“是这样的,先前胜利说建斌没有打瞌睡,而你又说打瞌睡了,我不知道该信谁的!我就想把其他工友都叫进来,你当着大家的面说出来,我就信你的话!”
工头想了想,道:“可以!”他要是不答应,还显得心虚了。
最主要的是他根本没把张秀兰放在眼里,一个女人家,能翻出多大的浪花来?
张秀兰立刻道:“胜利,你去把大伙叫进来一下,谢谢!”
葛胜利连忙出去叫人了。
片刻,大伙都进来了。
张秀兰冲大伙微微颔首,道:“各位大哥好,我是建斌媳妇张秀兰,今天过来主要是和工头谈建斌受伤赔偿问题!
之所以把你们叫进来,是想让你们在场做个见证。
先前工头说建斌在修房子时打瞌睡,所以不小心掉下去了。
而胜利和工头的话刚好相反,说建斌没有打瞌睡!我想让工头当着你们的面再说一下事情经过。”
此言一出,在场众人顿时惊了。
有的人忍不住出声道:“建斌修房子没有打瞌睡!”
“是呀,他干活儿最认真了,别人打瞌睡我相信,他打瞌睡我不相信!”
工头闻言,脸都黑了:“够了,你们没看到不代表他没有打,我和我那表弟就看到他打瞌睡了。”
众人默言。
张秀兰道:“工头,既然你说你看到建斌打瞌睡了,我想问下,你是什么时候看到他打瞌睡的?”
工头道:“葛建斌那天脸色不太好,我连续好几次都看到他打瞌睡!”
张秀兰道:“好,按照工头这样说,那就是葛建斌出事当天大多数都在打瞌睡?
那我有几个疑惑,1.身为工头,你连续看到建斌好几次打瞌睡,为什么没有出声呵斥?
那么高的地方,难道工头没有危险意识?
2.工头说是连续几次看到建斌打瞌睡,是不是意味着建斌出事的时候,你也没看到他是否打瞌睡!
如果你不确定建斌出事时是否打瞌睡,那你不能说他是自己问题造成的伤,你必须负责。”
工头被张秀兰的话说的有点紧张了。
这年纪不大的女人脑子居然这么清晰!不声不响找坑给他钻。
“大妹子,我看到葛建斌打瞌睡,我有说过他的!他出事时我也亲眼看到他打瞌睡了!”
张秀兰闻言,唇角微扬,整个人散发着自信的气场:“好,那按照工头这样说,就更好办了!
我刚刚过来看了一眼房子结构,问了一下胜利,当时盖瓦的有三四个人,每个人中间就隔了一米左右,如果工头真的呵斥了葛建斌,我想不管你当时声音大或者声音小,都有人听得到!”
张秀兰转头望了望在场的众人:“各位大哥,我想问你们一下,出事当天,你们有看到或者听到工头呵斥建斌了吗?”
众人摇头,表示没听到。
工头脸色有点黑了。
张秀兰笑了,继续道:“工头,我还有个问题!工头说在建斌出事时,你亲眼看到建斌打瞌睡,我想问你一下,你当时站在哪个地方看到的?麻烦你指给我看一下!”说罢,张秀兰道:“也麻烦大家给我做个证,谢谢!”
工头气死了:“我看到就是看到,哪里还能记得清是在哪里看到的!”
“当时建斌出了那么大的事情,工头应该印象非常深刻才对!”张秀兰道。
人群中一位工友说话:“我记得工头好像是从屋里面出来的!”
“我记得也是!”
工头听有人附和张秀兰,气的吐血:“你们一个个就知道胡说八道!你们当真看清楚了?全部都给我滚出去干活。”
众人好似没听到工头的话般,硬是直愣愣站在原地不走。
张秀兰见此,觉得葛建斌这人还是挺有人缘,这么多工友都向着他。
张秀兰笑:“没关系!这个很好查的!刚刚有人说工头当时在屋里,那屋里肯定有人,到时候问一下就行了。”
工头脸色黑的可怕。
张秀兰毫不畏惧:“工头,我今天说这么多,也找来大伙听了个清楚!我的目的很简单,希望工头能赔偿建斌的医药费,营养费,及休养费。”
葛建斌的伤,意味着他至少一年内不能干重活,也就等于一年内不会有进项,她要休养费一点都不过分。
工头见张秀兰狮子大开口,冷声道:“大妹子今天是来找茬的吧!葛建斌他就是打瞌睡掉下去的,这笔钱,我是不会赔的!好走不送。”
这是看她一个女人家,硬要赖账了!
张秀兰道:“工头,你如果要硬赖,我确实拿你没办法!但我这人也不是个吃亏的,如果工头不赔偿,我就报警,让警察来处理这件事情。
在场的各位大哥也听到我们的谈话了,到时候警察过来正好给我做证。”
工头气的火冒三丈:“你以为光凭几个人就能定我的罪?”
张秀兰点头:“几个人的口供确实不能定你的罪,但是能给警察办案提供帮助!
工头别以为我是好欺负的,我可是个大专生,对国家的条条法法清楚的很!
不然我今天怎么会喊各位大哥进来!”
工头气的进气多出气少。
他真是小看这个张秀兰了。
张秀兰继续道:“工头在县城,应该听过前段时间郑英俊的事情吧!郑英俊就是我告的状,最后被判刑判了15年!工头自己掂量着来,是赔钱了事,还是报警,你自己看着办。”
赵富贵听的暗暗乍舌,他这个嫂子不得了啊。把工头愣是说的脸都变了。
这种女人,也就他哥能拿捏住了。
果然,女人还是适合在床上征.服!
床上征.服了,也就顾家了,乖了,听话了。
工头道:“你想要多少赔偿。”
张秀兰早就算好了:“5000块!工头不要觉得我要的多,县城医院的药费,住院费,营养费,还有转院到省城,之后建斌至少一年内不能干活儿,这些都要钱。”
工头脑袋发昏,顿时感觉天旋地转,气得破口大骂:“葛建斌婆娘,你是想钱想疯了吧!5000块你知道是多少钱嘛?一个工人一个月才40多块,一年才500出头,你一开口就要了10年的工资!”
“工头随便去医院问问,这么严重的伤,还要转到省城,要不要那么钱?要是觉得我坑你,行呀,咱们报警就可以了。”张秀兰确实没有说多,医院真的很费钱。
有句话说的好,辛辛苦苦几十年,一病回到解放前。
“少点,我没那么多钱!”工头服软了,他是做生意的,自然不想闹到公安局去。
“少不了。我没有问你多要钱!”张秀兰道。
“太多了!我根本拿不出来!”工头道。
“那是工头的事情,你自己可以想办法!”张秀兰不信一个包工头拿不出来5000块钱,他可干了好多年包工头了,不知道拖欠了多少人的工资。
“你....你真的是....”工头气的要命:“你等一个月吧,我要凑钱,手里没钱。”
张秀兰信他的话才有鬼:“工头,我要求不高,你三天之内给我,我想你三天之内肯定能凑到钱的,如果三天之内没有凑到钱,我就去报警。”说罢,对赵富贵道:“富贵兄弟,我们走!”
工头气的把茶杯都砸了。
赵富贵跟着张秀兰出去,立刻给张秀兰竖了个大拇指:“嫂子,你是这个。”
张秀兰笑了笑:“没办法,为了养家糊口。”
“不愧是大专生,说话做事就是厉害。”赵富贵道。
“抬举我了。”张秀兰笑。
她今天也是逼不得已这样做的。
来之前她问了葛建斌,他和工头之间没有签任何协议!也就等于葛建斌受伤,根本不受合同保护,就属于劳动纠纷。
她今天说这些,就是为了给警察留证据。
至少有了这些证据,包工头必须要赔点钱。
张秀兰回到医院,葛建斌就问她了:“怎么样?”
“我让工头赔5000块钱,看工头的意思是表面答应了,我瞧着他肯定会拖,到时候估计还要走警察。”张秀兰道。
葛建斌点头:“嗯。”
赵富贵也跟着来医院看葛建斌了。
在葛建斌面前把张秀兰形容的天花乱坠。
赞美之词简直说都说不完。
葛建斌听完赵富贵的话,也不由对张秀兰刮目相看。
脑子清晰,逻辑清晰,知道留证据。
不错。
赵富贵在医院没待多久就离开了。
张秀兰道:“建斌,我有件事儿想和你商量一下!”
“你说!”葛建斌道。
“我们不是要去省城了嘛!我这边的生意是不能耽搁的,我想把这边的生意交给赵富贵,你觉得怎么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