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得意心惊胆战地来报:“太后,陛下说他初承大业惶恐备至,宵衣旰食犹恐不能担负江山恩泽百姓,所以今年不打算选妃。”
我听到这话,一口莲蓉饼不上不下差点噎死。
上一世他可不是这样的,从西疆回来第一天他就跟我说要纳妃,着急求偶的模样令我头皮发麻,怎么这一世突然变得清心寡欲起来了呢。
当了太后,身旁的丫头视力也恢复了。一个赶忙递来姜茶,另一个立马给我顺背,乖巧体贴得让我身心俱慰。
“太后,您别着急,陛下勤于政事是我大祁百姓的福分。”小丫头说。
我抚了一把那丫头的手,又嫩又滑,顿觉春心荡漾,被姜初照气炸的一身毛都被这滑腻细软的触感给熨帖平顺了。
“你叫什么名字来着?”我问。
那丫头赶紧跪在我膝侧,回话的功夫还顺手给我捏着腿:“回太后,奴婢名叫林果儿。”
“今年多大了?”
“十六岁。”
我伸手抬起她的小脸,认真打量着她的模样。
小丫头长得极好。
单看鼻尖以下梨涡清新甜糯,单看鼻尖往上柳目妩媚如丝,整张脸一块瞧则又羞又俏又纯又欲,堪堪是上一世姜初照最喜欢的那种模样,我不由满意:“哀家把你送到成安殿侍奉陛下如何?”
林果儿白皙的小脸骤然一红,垂着眸子不敢看我,嗓音柔软如水:“果儿感谢太后信任,能服侍陛下是果儿上辈子修来的功德,但也怕自己不在,别人照顾不好太后。”
瞧这话说的,两边讨巧,如此动听。
我又拉过她的小手,替姜初照摸了摸:“不打紧,等陛下上朝,你就过来陪哀家说说话,这样两边都不耽搁,就是你累了些。”
她细长的睫毛灵巧地动了动,声音也欢愉起来:“奴婢不怕累。”
“苏公公,”我喜上眉梢,“现在就把果儿领过去认认地方。”
苏得意白胖的脸颊抖了抖,像是有点害怕,表情像是在哭丧:“太后,陛下近来郁郁寡欢,最不喜人打扰,若是他因此动怒可如何是好?”
我笑得和蔼:“你们还是不了解陛下呀。他为何郁郁寡欢,自然是因为成安殿里全是太监伺候,没个懂事又好看的丫头照顾他。”
苏得意还是抖若筛糠:“太后娘娘,陛下他不是……”
“你怎么知道他不是,”我想到他上一世的德性,就越发自信,“你只管把事情推在哀家身上,陛下他向来孝顺,不会不给长辈面子的。那美人图他看过了吧?可有觉得好的?”
苏得意小意地揩着汗:“陛下翻了一遍,撕掉好几张,最后整本都扔了。”
我抬眼:“扔哪儿了?”
他回答:“龙床下。”
我当即明了。这是边躺床上边翻图册,欲/火上来,选择困难,所以猴急了,年轻人嘛,这样也正常,我表示理解:“要不就让陛下先缓缓吧,天天晚上看美人图身体可怎么吃得消。把图册给哀家捎回来,哀家想给自己选些儿媳妇。”
苏得意:“……”
*
午后,我在御花园跟小丫头们放风筝的时候,姜初照来找我了。
他眼底黢黑一片,额角青筋暴起,要是手里再提把刀,本宫几乎以为他要来弑母。
可怜我当了太后,在他面前的威严依然不足,他这厢还没说话,那些陪我放风筝的小姑娘们就被吓得退出十丈远。转瞬之间,青青草地,朗朗晴空,只有我和我的风筝还各自坚/挺。
“你倒是有闲心,”他眯起眼睛看了看飘在天上的风筝,哂笑的那一声虚得叫人发慌,像是不知节制酣战了数夜,“放了只乌龟?”
我道:“那是我儿子。”
他腮上的肉猛地一颤。
“不是陛下,”我气定神闲,现场撒谎,“在家里的时候养的,这么多年多亏有它陪伴我才不那么孤单。去年六月一场大雨倾下,鱼缸满溢,它被冲走了,”说到此处,竟忍不住长叹一声,仿佛刚才说的都是真的,“养了好几年说走就走了,哀家还挺想它的。”
他显然不信:“朕认识你这么多年,倒不知你还能把什么东西养活。”
我拉过他的手,把风筝的线绕在他雪白的手腕上,纵然看不到自己的脸,但也晓得我现在笑得跟儿孙绕膝的太婆一样慈祥:“小乌龟虽然走了,但你回来了,哀家觉得很知足。说来它走得也不是时候,那家伙长得可漂亮了,你兄弟俩要是能见一面该多好。”
这话刚落,他就扯住风筝线,把天上的小乌龟给我薅了下来。
我懵了一懵。
想到我在乌龟背上写的名字,就慌张地跑过去捡。谁料他比我反应还快,原地不动把绳子往身前拽,先我一步拿到了风筝。
然后一边低头看那乌龟,一边对不远处的我招了招手,示意我回去。
我双脚稳稳地扎在草地上,暗暗给自己打气:凭什么他招手我就得过去?我现在都是他娘了,我一点也不怕他。
见我没动静,他才抬眼看了我看。我以为他会发脾气,脚底略有松动的时候,就发现他不但没恼,反而提着风筝朝我走过来。想来是我的身份压制住了他。我暗戳戳地有些爽,不由佩服自己,选择当太后太他祖宗十八辈的明智了。
“你那只小乌龟,名字叫‘姜初见’?”他挑了挑眉,指着绿油油的乌龟壳问我,“多年前,你就知道自己要嫁给我父皇,所以比照着我给它取了这个名儿?”
江畔何人初见月,江月何年初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