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节(1 / 2)

“他是不是走得很急?”

书吏思忖着:“确……确实有些急,连卑职要给他开个夜行公函,他都说不用就急急忙忙走了。”

一切都清楚了!李泰想,这个潜入书房盗取情报的人正是萧鹤年,而向魏徵泄露消息的内鬼肯定也是他!

可让李泰百思不解的是,萧鹤年为什么要偷取辩才一案的情报?他现在又急着要把情报送给谁?会是魏徵吗?如果是的话,他和魏徵到底跟辩才有何瓜葛,跟父皇不遗余力想找到的《兰亭序》又有什么瓜葛?

萧鹤年骑着快马赶往魏徵府邸的路上,先后遇到了三拨巡夜的武候卫。

按照唐律,官员或百姓夜间若有急事需要上街,必须由官府或坊正开具公函,出示给武候卫查验,才不算犯夜。萧鹤年虽然十万火急地出了魏王府,来不及开公函,但凭借魏王府司马的身份,还是没遇上什么麻烦,一口气赶到了永兴坊。

萧鹤年叩响魏徵府西门的门扉时,承天门上的晨鼓恰好擂响。

听着激昂的鼓点,萧鹤年的胸中也陡然涌起了一股莫名的激情。

刚刚起床的魏徵在书房接待了萧鹤年。他知道,萧鹤年突然前来,必定是不听他的劝阻采取了行动,然后得到了什么重大情报,因此才打破了多年来的规矩,贸然闯到了他家里。

魏徵用一种异常严厉的目光盯了萧鹤年好一会儿,才道:“鹤年,你跟我多少年了?”

萧鹤年明白他的意思,歉疚地笑笑:“快三十年了。”

“既然快三十年了,怎么还会犯下如此愚蠢的错误?”魏徵一脸严肃,“不按约定的方式联络,冒冒失失跑到我家里,你知道这是多么危险的举动吗?”

“先生,实在是情况紧急,我不敢再耽搁了。再说,方才我来之时,夜禁还没过呢,街上又没人,谁也没看见我。”

“谁也没看见你?”魏徵冷笑,“你在路上碰到几队武候卫了?”

“三……三队。不过,我有魏王府司马的身份……”

“我不是指这个!”魏徵不客气地打断了他,“我想说的是,日后倘若有人想查你今天的行踪,只需找到那三队武候卫,一核实,就可以大致推断出你行走的路线,继而就可能推断出你是来找我的!”

萧鹤年赧然良久,才道:“先生,属下知错,愿受责罚。”

“责罚肯定是要的,但不是现在。”魏徵冷冷道,“你不宜在此久留,有何事要报,快说!”

萧鹤年知道魏徵一向面严心慈,这么说其实就等于原谅他了,暗暗松了口气,随即把萧君默密奏中的大意扼要说了一遍。

“洛州伊阙县,尔雅当铺,吴庭轩?”魏徵重复着这几个关键词,低首沉吟。

“是的,这就是辩才的伪装身份。先生,您打算何时派人过去?”

“我会尽快安排。”魏徵说着,忽然想到什么,欲言又止。

萧鹤年察觉:“先生是不是想说什么?”

魏徵叹了口气:“咱们这次是要从君默手里抢人,若真抢成了,就等于把这孩子的仕途给耽误了。”

萧鹤年苦笑了一下:“他还年轻,以后有的是机会。再说了,他进玄甲卫才三年,一口气就干到了正五品上的郎将,这放眼满朝文武也找不出第二个!依我看,就算真耽误他一下也不碍事,权当给他一点挫折,历练历练!”

魏徵笑笑:“听你这口气,你这当爹的好像醋劲还挺大。”

萧鹤年装糊涂:“有吗?”

“还不承认?你熬了快二十年,才从一个正五品上的长安令,熬成从四品下的魏王府司马,就升了一级。可瞧瞧你儿子,才三年就升了多少级?说不定过两年官都比你大了,你敢说你一点都不嫉妒?”

萧鹤年嘿嘿一笑:“什么都瞒不过先生。”

这么说笑了几句,原本沉重压抑的气氛轻松了少许。可一沉默下来,两人便又同时心事重重。

“你昨夜如此铤而走险,魏王府还回得去吗?”魏徵道。

“先生放心!属下做得还算隐秘,相信魏王一定不会察觉。”

“这种事可不能掉以轻心。你再回想一遍,有没有哪个细节疏忽了?”

萧鹤年想了片刻,还是摇摇头:“没有,没有什么疏漏。”

魏徵不语,似乎仍不太放心。

“先生,”萧鹤年起身,“晨鼓响了有一会儿了,如果先生没有别的吩咐,属下就告辞了。”

魏徵没说什么。

萧鹤年躬身一揖,转身朝外走去。

“等等。”

萧鹤年回头:“先生还有什么吩咐?”

魏徵迟疑了一下:“也……也没什么了,你自己保重。”

萧鹤年一笑,又拱拱手,大步走了出去。

魏徵望着空荡荡的房门,不知为何,心里竟有一种怅然若失之感。

此时的魏徵当然不可能知道,这是他跟萧鹤年的最后一面。

第六章辩才

一队黑甲骑士、一驾单辕双轮马车,在伊阙通往洛州的驿道上缓缓而行。

伊阙县距洛州治所洛阳县约七十里,途经苍翠秀美的伊阙山。此处两山相对,伊水中流,远望如天然门阙,故名“伊阙”。名闻天下的龙门石窟,便雕刻在伊水两岸的山崖之上。此时临近三月,驿道两旁青山碧水、草木葱茏,倘若不是那些黑甲骑士身上的杀气破坏了氛围,这样的时光和景致几乎可用婉约与唯美称之。

与其他骑士如出一辙的冷峻表情不同,此刻萧君默策马行走在马车旁,神色倒有几分惬意和闲散。

尽管经过了包扎,右臂的伤口还是有些隐隐作痛。不过这点小伤对萧君默来讲属于家常便饭,只是他入职玄甲卫以来的诸多“纪念”之一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