兆京街头人来熙攘, 华灯初上。周显恩仰起头,望着夜空,五颜六色的烟火炸开, 光晕洒在白底红纹的面具上。
灯笼摇曳,红绸四散,挤在一起的人互相道着新年好。
身后急匆匆地脚步传来, 周显恩偏过头就见得秦风有些慌乱地跑过来了:“爷, 夫人不见了!”
周显恩身子一怔, 鸦色长睫颤了颤, 一束烟火炸响, 他眼中的阴翳却越来越深。
“我一直暗中跟着, 可刚刚巷子口出来一群和夫人身量相仿, 还戴着一样面具的女子。我意识到不对劲的时候,夫人已经不见了。那群人像是有备而来,没有留下任何痕迹。”秦风眼中带了几分痛苦,手里紧紧攥着谢宁留下的花纹面具。是他的错, 他应该跟紧些的。
周显恩冷冷地看着他, 厉声道:“让盛恒安把城门封了,派兵挨家挨户地搜。再把羽林卫调过来,去城外追。”搭在轮椅扶手上的手指收紧, 指节泛白, “掘地三尺, 也要把人给我找回来。”
秦风重重地应了一声,便立马翻身上了屋檐, 几个回落, 人便消失了。
周显恩坐在街边, 四周嘈杂声音不绝, 他缓缓把面具取下,面若寒霜,眉头紧锁,尤其是那双眼里,更是带着压不住的戾气。
这些人,找死。
车轮碾过地面的声音不停,混着时远时近的吆喝声。起初还能听见喧闹,越到后来便只剩下寒风凛冽的呼啸。
谢宁身子一抖,头撞到木板上,这才惊得她醒了过来。入眼是一片黑暗,她想起身,却连动一动手指的力气都没有了。身上一阵发软,发不出声音,连头都还有些昏沉。
好半晌,她才回想起之前的情形。马车里有些冷,她脊背一阵发寒,额头冷汗涔涔。
是有人用药迷晕了她,现在又将她扔到了马车上。她挣扎着想要爬起来,却半点力气都使不上。她身上没有绑绳子,应当就是掳劫她的人料定了她反抗不了。
她心头一阵慌乱,不知她这是将她要带到哪里,而掳劫她的又是谁。她费力地抬起眼皮,只见得被风卷起的车帘,露出外面层叠的峰峦。
心仿佛在一瞬间沉了下去,已经出城了,若是想被人发现就更难了。思及此,她闭了闭眼。不知周显恩有没有发现她不见了,此刻又是否在寻她。
马车外,似乎坐着一个大汉,不时地抽着马肚子,像是在害怕什么一样,紧赶慢赶地往前冲着。马车颠簸,像是上了山路,一路颠簸,晃得谢宁的头都磕到了木板上。
不知行了多久,马车忽地停了,谢宁眼睑一跳,警惕地盯着被风卷动的车帘。一阵脚步声传来,车帘被人拉开,露出一个穿着夜行衣,眉目粗犷的男子。
她当即闭上了眼,装作昏迷不醒的样子。那人盯着她看了一会儿,便伸手将她强行拽了出去。不远处是一座废弃的破庙,那人就拎着她的衣领,三步并作两步,推开木门,大声嚷嚷着:“老大,人带回来了。”
他刚刚说完,只手一甩,就将谢宁重重地扔到了地上。身子撞到草垛里,虽缓了些冲劲,还是疼得她差点低呼出声,半边身子都疼得麻木了。
“若不是曹大人让咱抓了人就立马送出城,怕是这会儿就得困在城里了。”那汉子骂骂咧咧的,将手里钢刀扔到地上,哐当一声,随后,他就直接坐到火堆旁了。
谢宁还疼的厉害,一听曹大人,身子一僵,心下疑惑更甚。她本以为这些人是普通劫匪,只为求财,现在看来,此事没有那么简单了。
她从不认识什么曹大人,若说她父亲在朝堂也是谨小慎微,加之官阶不高,必不可能惹到什么政敌。如此一来,这些人定是冲着周显恩而来了。这下怕是麻烦了。
“老黑,你没把人弄死吧?”
“哪能啊?就是下了点软筋散,按理说应该也能醒了。”
话音刚落,像是有人向谢宁走了过来,皮靴踩在地上,噔噔作响。她心下一惊,周身汗毛竖起,却强迫自己不能乱动。
脚步声在她身旁停了下去,紧接着冰冷刺骨的水就毫不留情地泼到了她脸上,她倒抽了一口气,睁大眼,装作刚醒的样子,惊恐地看着庙内的人。
之前拉她出来的粗犷汉子就站在她身旁,手里拿着一个土窑碗,壮得像座小山一样,正居高临下地瞪着她。
不远处的火堆旁,围坐着十几个穿着粗布麻衣的男人,高矮胖瘦皆有,腰上都挎着钢刀,不约而同地审视着地上的谢宁,目露凶光,来者不善。
打头的是个三十多岁的精壮男子,坐在火堆旁,一道深可见骨的疤痕从眉头划到唇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