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月时, 北方第一届修法盛会正式举办了。
没有什么开幕闭幕,也没有什么宣传补贴,就冷淡地派了崔鸢去主持汇总, 然后,魏瑾就甩手不管了。
这让想在会上直接谏言的各地使者们甚是失望,但除此之外, 该争的, 他们也是要争的。
会议的第一天, 没有什么题目, 入会的特使和围观群众们吵嚷成一团, 还有很多使者和想要参与的根本挤不进去, 崔鸢虽然早早就派兵前来维持秩序, 但的还是险些造成踩踏。
于是第一天的盛会就在一场大乱斗中结束了。
第二天,崔鸢便紧急修改了参加会议的条件。
第一,入会需要专门到她这里来审请报备,拿到入场券。
第二, 进大厅时不许带武器和手下, 只能本人进入。
第三,想要上台宣讲条陈需要提前一天预约时间,并且发言不得超过一刻钟, 一但超过, 台下人的就有资格挤走发言人。
第四, 想到再补。
……
这些办法并没有让这场盛会显得平和些。
比如占据蜀中的成汉政权派出使者提议推行东汉末年州牧财政军一体的制度,这样更有利于治理地方的话时, 立刻被南中(川南贵州)一带的使者用早餐招呼了上去, 台下也是一片嘘声, 也亏得这位使者顶着鸡蛋灌饼把条陈讲完。
再比如凉州的使者提起了这些年的艰难, 要求渤海公四海归一,应该立刻出兵剿灭匈奴、西鲜卑、氐人还天下安宁时,下方的成汉、关中胡、匈奴人都愤然开骂,时间一到就上去把人生生拖走,对方还高喊着“西北有孤忠——”
至于南朝郗鉴上台讲述晋室在东南的成就、讲起当年武帝对张华司空的赏识,讲起南朝的天命所归,就听得人很打瞌睡了,广州的使者全程冷笑,不时在他讲古时插上司马家的各种背信弃义操作,听他讲到张华就高喊“张司空一族真冤,渤海公何其无辜……”,讲到南朝天命就冷笑“牛继司后”,郗鉴讲东边成就就提起“我想想周处是怎么死的”……
郗鉴虽然逐条反驳,奈何司马家的黑历史骚操作实在太多太多,被反方驳得狼狈不堪,到最后,以郗鉴的修养,下台时都和他掐了起来。
另外匈奴汉国想要和北方和谈——虽然他们最近很久都没有打过。
还有鲜卑的慕容氏,要求渤海公对鲜卑的入朝名额有扶持,因为他们实在争不过本地人,要求的商法降低税率,要求分到绵羊羊种……
连偏远的宁州(云南)都操着磕磕绊绊的洛阳官话,上台要求渤海公一视同仁,不能只在他们的邻居交州、广州那边通商,要求在宁州修扩官道,最好在他们那边也建立工坊,置换粮盐,还有他们的宁州茶叶一点也不比江左差,产量还极足。
等各州使者们下去后,后边就是各郡县里北方毕业的学生们的代表了,他们摩拳擦掌,在台上痛述了各地宗族势力的强大,要求立法禁止私刑,设定出村落分水调水的基本原则等等……
只是真正让人吓了一跳的,是一名自称工坊主的王老婆婆,她的提议是要求农家出生的女儿,成年后,至少拥有分一亩地的权利,以及无论男女,不应偏颇……
这话说出时,在场的只要是男子,几乎不约而同的斥责起来,说她异想天开,颠倒阴阳——土地是根本,拿不走也换不掉,世家贵女有嫁妆傍身,但普通的贫家女,本身就是家中的财产,若来这一出,不知会惹多少麻烦。
那老妇人却是怡然不惧,条理分明的反驳,提起渤海公如今都管得天下,女子得方寸之地有何不可,再者,男子皆要娶妻,有进有出方得始终,丁户之家,曾添田亩有何不可?
更何况,女子若可得地,那杀女婴之风当可减弱,利天下添丁增口,如今天下疲弊,正是生育教训之时,于国有益,便可行之。
至于反对声很大,这种事情,免不了,王氏对着各种质疑回复,其中重点就是天下并无这等先例,这时候她就特别感激渤海公——只要把渤海公当做例子,下面的人就算反对,都不敢太大声,甚至还要先看看做记录的崔姑娘,才敢开口。
崔鸢微微挑眉,提笔记录。
……
忙碌一天后,她将记录下来的重点交给渤海公审阅,魏瑾打着哈欠看着这些内容,把需要的划上勾,让秘书抄下来,再继续翻看,她可不敢让这些人举手表决赞成反对,那是给自己找不自在。
至于说来一场大清洗什么的来解决宗族就更不要提了,三国一波、八王一波、胡人一波,北方的汉族在人数上相比胡人都没甚优势了,真要这么来一波,除非魏瑾开公测,否则胡人都能凭借人口优势直接就把中原文化也吸收了。
一代人有一代人的任务,很多权力,是要自己争取的,否则旁人便是给了,那也随时可以收回去。
魏瑾看完后,又提笔写了自己的开头,她这次修法,只是在原本的基础上适应生产力有所增长的社会,以及给后世的做出一个雏形,首先就是定义出国家的概念,入北方户籍者,都是她治下子民,不因种族、地域、年龄、身份而有贵贱区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