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7节(2 / 2)

门扉被轻叩了几下,沉浸在医案中的郁容没多想,头也不抬道了声“请进”。

有人走了进来,动静之间,在其桌对面坐下。

郁容这才回过神,下意识地抬目,看见是笑盈盈的圣人,连忙起身,被对方一个手势阻断了见礼的举动。

“坐坐。”圣人温声和气地开了口,“贤婿啊,我有些事想问问你。”

每每听到“贤婿”,郁容就觉得头皮发麻。

犹犹豫豫,到底还是遵从了圣言,他先回了话,再小心坐回座位——

“陛下请说。”

圣人便说了:“听说你一直帮着匡家制成药兜售,反响甚为强烈,‘小郁大夫’声名传过乾江两岸……据说现在开起了一个大工坊了?”

郁容微微一怔,没想到对方忽然提起这一遭,不由有些想多,难不成自己做了什么不对的事。

不等他疑惑问出声,某位天子接着道:“我对那个工坊颇觉好奇,这趟去雁洲,不如请匙儿带我前往一观?”

郁容当然不可能拒绝了。

不过有一点得纠正。

稍事迟疑,他到底直言说道:“匡大东家确实办起了一个工坊,只是制药一事顾虑繁多,当前工坊只作日用的霜膏、脂油,成药暂且不在考虑中。”顿了顿又补充,“工坊当前还在造建,人力也需训练,目前尚未运作起来。”

圣人露出了悟的神情,遂再问:“我想去看看可否方便?”

郁容回:“倒没什么不方便的。”

作为工坊的“技术股东”,他领人进工坊参观的权限还是大大地有的。

想是,匡大东家若知晓圣人造访,怕不焚香沐浴,斋戒个数日,再率领匡家上上下下,夹道相迎接这位天底下最尊贵的“贵客”吧?

事实是官家爱“暗访”。

不得允许,郁容不能通知匡英,也免泄露了天子的行踪,平白惹出祸端来。

圣人听了他的回答,很是满意地笑了。

郁容有些迷糊:搞不懂官家的用意,真的单纯是对匡英的工坊好奇吗?

圣人好似知道其疑虑,问:“可是对我的想法感到好奇?”

郁容确实好奇,但不好承认,便模棱两可道:“恕臣侄驽钝。”

圣人失笑,少刻又出声:“我且问匙儿,偌大旻国,百姓患病,担得起医药钱者几何?”

郁容有些不确定:“三四成?”

圣人微微摇头:“两成至多。”

郁容默了默,仔细回想自个儿遇到的病患。

除却豪绅富户或者官吏之家,一般若是乡里人,他基本全是收人家送的“土产”聊作药费。其实站在他的角度,基本是没什么“赚头”的,不至于倒贴药钱,若无“外快”,糊口没问题,但在某种程度上也算是做了“白工”。

便如此,对那些患者来说,“土产”的价值也颇是不菲,有时甚至值当一家几口过年吃上半月有余了。

这还是郁容没多收、乱收药费的情况。

同时,雁洲一带的庄户,在全旻国也是日子比较过得去的。

这般看来,圣人之言绝非虚夸。

郁容暗暗叹了声。

所谓太平盛世,也不过是国家整体安定,朝政还算清明,盘剥现象相对不算严重,百姓勉强吃得饱、穿得暖……更多的,实为强求了。

如此,看不起病、吃不起药,好像也没什么意外的。

遂觉得几分微妙。

一方面,他所制的成药也好,牙膏、面脂等日用品也罢,畅销得不得了,卖得再贵,照样有大把银子进账;

另一方面,便是他选用成本低廉的原药材所制的成药,诸如银翘解毒片,匡万春堂的定价也不高,真正会买的,仍是那些比八成百姓更富庶的两成人。

——当然了,照匡大东家的说法,其客户目标主要就集中在那两成人身上。

意识到这一点,他好像意会到圣人的心思了。

郁容忆起天朝史上某些朝代的“医改”措施,试探道:“陛下是想,建立如……”斟酌了一下下,道,“前朝‘别坊’一样的组织?”

别坊者,是前梁为了让百姓看得起病,所建立的免费看病兼施药的机构。

圣人不答反问:“匙儿觉得别坊如何?”

“臣侄只从旧书稗闻中片面了解到别坊之一二。”

郁容沉吟了片刻,到底没顾忌太多,说:“前梁措置别坊之初衷,无有可置喙之处。

“然则别坊中多尸位素餐者,医术平庸,医德更是有瑕,拿假药充真药,以次药替珍药。

“百姓求医求药,往往翻箱倒箧,倾尽了家资,仍是苦求不得。

“可恶可憎,更甚欺世盗名的巫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