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容闻言不由惊悚。“灵丹妙药”什么的,放在旻朝这个大环境下,往往会牵涉到“巫医”……绝对是禁忌!
“您谬赞了,草民只是粗通制药之术……”
圣人直接截断了他的谦语:“是叫六味地黄丸对吧?”
郁容:“……”
半晌,他莫名开了窍,不自觉地压下了语调:“草民之处尚有数瓶精制丸药,不若拿来给您一瞧?”
圣人毫不客气,笑着颔首:“容卿之美意,我便愧受了。”
郁容再度哑然了。
紧绷的那根弦莫名就松弛了些许,心情诡异又微妙——就仿佛,高中班主任让他分享不可说的资源一般——有种,这位九五之尊跑这一趟,真正目的是为了六味地黄丸的错觉……
错觉!
郁容将自己存在储物格当纪念品,制作得最好的几瓶六味地黄丸,双手奉送给了圣人。
圣人还算体贴,让他保留一瓶:“回头说不准勺子需要。”
郁容脑子抽了抽,回答:“昕之兄肾气旺盛,肾精充足,不必吃这丸药。”
闻言,圣人用着十分奇特的眼神盯着他看。
郁容瞬时囧了——自己说这话着实莫名其妙,关键是,这样的说法从另一个角度,可不正隐喻着,眼前这位九五之尊,肾精亏虚、肾气不足吗?
尽管他觉得事实也确实如此……咳。真是糟糕,脖子又开始发凉了。
还好还好。圣人看起来胸怀坦荡,没追究他的失言,收起了所有的六味地黄丸,又说了一些话,便领着一直乖乖当壁花的“小堂弟”,离开了郁容的家。
低调素朴的马车消失在雨雪尽头。
郁容静伫良久,倏然长叹了一口气。
真真是心塞。待他回想着这一天的遭遇,琢磨起与圣人对语的每一句话,越想越虚,难免焦虑。
一晚上辗转反侧。
直到一觉醒来。
大清早的,看见院中提前绽放的蜡梅花,所有的烦愁不经意地烟消云散了。
欣赏了会儿“蜡梅初雪图”,郁容默默地扯了扯身上澹薄的衣衫,转而回房,准备换上厚实的衣装,漫不经心地想着:天冷了,做些好吃的吧!
近段时间瞎忙活,多是家里几个小的下厨……老实说,不太合他口味。
那句话叫什么来着,不管多少忧愁烦闷,没有一顿美食解决不了的。
可惜,他还没来得及进厨房,便听到外面敲锣打鼓的,热闹又喜庆。
院门大开,迎来的是圣人的赏赐。
——效率真挺高的。
除了些物质赏赐,白银啊绸缎,几匹外族进献的火浣布,最惹眼的是那道赐官的圣旨。
尽管是个虚衔,最小的九品医散官……到底是个官。
然而……
“妙手成安郎”到底是个什么鬼?
郁容一脸懵忡,唯一可以随便咨询的对象,聂昕之远在河西尚未归回,他只能继续翻书房里的藏书,花了大半天时间,大体算是弄明白了什么意思。
这个“妙手”成安郎,大概跟“金九针”周防御是差不多的感觉?
当然,品级与职权什么是不一样的。
郁容这个“成安郎”,甚至跟苏重璧的“保安郎”不是一个概念,纯粹属于“荣誉称号”,不需要去翰林医官院报到,点卯什么的更不需要,每月干拿一点禄米……好像完全占便宜的感觉。
安定没多久的心情,复又纠结了起来,他真没想过当官,哪怕是挂着虚名的。
特别压力山大的感觉!
圣人又到底是什么意思?
偌大的浴桶里,郁容泡着热水皱着眉,思考问题。
屋外,寒风呼啸,鬼哭狼嚎似的。
想不出所以然的郁容,心里有点憋,遂是猛地沉下身,整个人连头全部浸没到水面之下了。
半晌,水花四溅。
睁眼的一瞬间,郁容看到映照在屏风上的影子,心跳慢了一拍,下一刻便意识到对方的身份。
人吓人,吓死人!
默默吐槽着,郁容对那边招呼了一声:“昕之兄?”
少刻,聂昕之出现在浴桶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