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想吃药,我也不需要你伺候我吃药!”白澈大口喘息着,脸色因为激动,而微微变的苍白。
他这辈子,宁愿死,也不愿被顾小夏伺候着吃药,这会让他,比死更难受,如果没有能力继续保护顾小夏,那么,他留在顾小夏身边,还有什么意义?
不如去死,不如去死!
如果活着就是拖累别人,那他,真的宁愿去死!
顾小夏被吓了一跳,脸色一下子就红了起来,她转过头,看着地上碎成一滩的杯子和水,还有不知散落到何处的药丸,气的直咬牙,“你干什么?白澈,你疯了是不是?”
她不明白,这男人哪里来的这么大的气!
好心好意端水递药给他,还错了?坐在客厅里等了他整整一夜,看见他喝得大醉而归,还要强忍着心头的怒气去给他煮粥熬汤,最后端水送药的还被他这么对待?
“白澈,我是欠了你多少?你要这么对我?我是哪里做错了,惹你不高兴?”顾小夏一下子脾气就上来了,也没顾忌白澈这个“病人”可能是心情不好。
“你没欠我,你不欠我任何,我也不欠你任何,我们扯平了,两清了,互不相欠!对,你没说错,我是疯了,我就是疯了,我是一个疯子,所以,不要管我,不要理我,不要和我说话,哪怕我死在你面前,也不要为我掉一滴泪。”白澈这样说着,又咳了起来。
原本还憋了一肚子的火,看见白澈又咳嗽起来,顾小夏不由得心疼了起来,赶紧走过去,一边扶住白澈,一边替他轻轻地拍背,“好了,好了,别生气了,是我不好,是我不对,我不该和你吵架,明知道你现在生病了身体不好心情不好,我还和你吵什么?”
说完,又转过身去,重新倒了一杯热水,递给白澈,“来,喝口水,消消气,我再重新给你拿两颗药,咱们好好的,行么?明天我陪你去医院,好好做个检查。”
“不必了!!”白澈皱了皱眉,伸手又是一挥,顾小夏手里的水杯和药丸再次被摔了个七零八落,“我说过,不需要你照顾,我也不会去医院!还有,我旧疾复发的事,不能让任何人知道,尤其不能传回白家!!”
“白澈!你发什么疯?我怎么你了?说起来,该生气的人是我才对吧?我不仅没有和你生气,反而好生把你伺候着,结果,就换来你这样?”顾小夏皱着眉,脾气上来了就止不住。
这事儿,搁谁也不乐意,换谁一准儿生气,顾小夏更是不例外,她不计前嫌的去热脸贴他冷屁股,结果还换不来一句好。
“白澈!!你到底想怎么样?你有病是不是?!”顾小夏跺着脚骂道。
刚骂完,顿感失言,白澈可不就是有病嘛?都吐血了,还能没病?于是脸色又变的有些尴尬,想要说几句什么来补救,话到嘴边却又留了一半。
就在这时,一直在门外的向南走了进来,感觉这两人之间的火药味儿越发的浓烈起来,向南不得不进来调解,否则,事态便会一发不可收拾了。
“好了,好了,吵什么呢,这么大动静,我在楼下厨房都听见了,你说说你俩,也真是的,一个明明担心的要死,关心的要命,偏偏不肯服软,小夏,你说你对着白澈吼什么?他心情已经够差了,你还要火上添油么?还有白澈,不是我说你,小夏好歹也是个女人,你就不能让让她,非得和她较真?再说了,小夏一番好意,你不会感觉不出来吧?我看你俩都需要冷静冷静,好好考虑一下!”向南走进来,将顾小夏从白澈身边拉开,避开两人一会吵急了直接打起来。
向南现在倒不担心白澈会伤到顾小夏,他反而担心顾小夏误伤了白澈,毕竟白澈现在看起来真的好虚弱。
不管谁打伤了谁,都不是一件好事。
“好了,时间不早了,小夏,你不是要去接小杰回家么?快去吧,别耽搁了,家里有我,白澈我来照顾,饭菜我来准备,去吧。”向南拉了顾小夏一把。
顾小夏咬了咬牙,狠狠地瞪了白澈一眼,想要说什么,却又止住了,只是愤愤的嘀咕了一句,“我这是招谁惹谁了,就算是伺候财神爷,也不带这么膈应人的吧?”
虽然心里有气,但接小杰回家的事不能耽搁,于是跺了跺脚,转身出门。
看到顾小夏离开了,白澈的神情忽然变的落寞起来,他是故意要和顾小夏吵架的,他就是要骂她,最好能把她骂走,让她知难而退。
向南看了白澈一眼,冷静的说道,“白澈,你是不是有什么难言之隐,你有什么话,你不妨和我直说,我认识你这么多年,我了解你的脾气,你平时宠着小夏都来不及,绝不会和她吵架,而且还吵的这么厉害,你说,你是不是故意想把她从你身边赶走?”
白澈看着向南,沉默许久,半晌后,终于笑了笑,道,“果然,还是瞒不过你,没错,我确实想要把小夏从我身边赶走,但聪明如你,应该明白,我这么做,是为了她好。”
257 你走吧
向南盯着白澈看了半天,显然不明白他的意思,只觉得白澈的想法是常人所无法理解,于是皱着眉说道,“你这样做,对你又有什么好处?据我所知,你当初离开白家,是违背了你父亲的意愿,也就是说,你为了和小夏在一起,背弃了整个白家,既然当初你能抛开一切义无反顾的和她在一起,那么现在,在你最需要她,最需要有个人陪在你身边照顾的时候,你却为什么要赶她走?”
“因为,不想成为她的累赘。”白澈笑了,脸上的表情云淡风轻。
“累赘……”向南愣了愣,道,“……可是小夏绝不会那么想,你了解她,她怎么可能会把你当成累赘,白澈,你是她最重要的家人,在家人的字典里,没有累赘这两个字。”
“不,就是累赘。”白澈笑了笑,再一次强调累赘这两个字。
“那你应该明白,她有多在乎你,你这么想,这么做,难道不怕伤了她的心?”向南疑声问道。
“我这么做,是为了她好。”白澈笑了笑,决定把事情的真相告诉向南,“你应该还不知道,我的家族遗传病,是怎样的一种病,让我来告诉你,这种病有多可怕。”
向南愣了愣,没有插话,而是乖乖闭嘴,决定仔细的聆听。
白澈顿了顿,嘴角勾起一抹浅笑,淡然道,“我的大伯父,是在他四十岁那一年发病的,那天刚好是他的四十岁大寿,他正在切乳猪,就在那时,我看见他整个人都顿了住,握在手里的刀卡在一半,当时,他抬起头来,用一种很惊恐的表情看着在场的数百名宾客,愣在那里,一动也不动,我看见他的额头开始冒冷汗,直到后来,大伯母和我父亲上台去把僵硬的他扶了下来,他的神情才稍稍缓和了一些,我看得出来,他当时是被台下的人群吓到了,那一年,我才八岁,那是我第一次接触发病的家人,也是我第一次知道,原来,一直纠缠着我的病,就是这种病,当他过完四十岁的生日后,记性就越来越差,记忆力开始慢慢的衰退,就像一个迟暮的老人,他有时候甚至连早上吃过什么早点,都不急的,他的记忆是一点点开始衰减的,从最近几年发生的事开始,慢慢的,他的记忆中,就只剩下二十岁,他甚至连陪伴在他身边十几年的大伯母是谁,都不认识了,他不认识自己的妻子,不认识自己的儿女,也不认识我,他唯一还认识的,就是过去的人。”
白澈这样说着,语气是平淡的,神情却很凝重,向南在听着,眉头也是越皱越紧,他没想到,白澈的家族遗传病,居然会是这样。
“后来,大伯父的行为越发的反常,他的记忆力,退到了人生当中最初的十年,我亲眼看着他背着书包,说要去私塾上学,后来被家里的下人拦住了,他还哭了,我父亲请了许多有名的医生给他治疗,但是,这只是徒劳无功,白家人都知道,这种病一生中只会发一次,运气好,或许这一辈子都不会发病,能平平安安的度过一生,一旦病发,万劫不复,无力回天,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记忆力,从有到无,最后的最后,什么都不记得,记忆空白的就像刚出生的婴儿,最后的最后,他的一生,他的一切,就像被人用橡皮擦抹去了一般,什么都记不住。”说到这,白澈忽然叹了口气,语气开始变的沉重起来。
或许是联想到了自己今后的病况,白澈乐观不起来,向南没有说话,继续静静的听着,只是他的神情,已不像最初那般淡定,慢慢的,变的和白澈一样凝重。
“向南,你知道吗?我发病了,这种病无药可医,我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自己像一张白纸,慢慢地被那块无形的橡皮擦去我记忆中所有宝贵的东西,我的回忆,我的过去,都将变成一片空白,到最后,我会忘了小夏,忘了自己,忘了一切。”白澈冷笑一声,嘴角无力的垮向一边。
“这……这怎么会……这……”向南愣住了,好半天才回过神来,赶紧安慰道,“没事的,没事的,白澈,你不要把事情想得那么糟,或许,结果没有那么坏,现在医学科技那么发达,一定有办法医治的!”
“不。”白澈摇了摇头,自嘲般的笑了起来,“这不是病,我更愿意相信,这是诅咒,对白家世代子孙的诅咒,如果这种病可以治,那么,我的大伯父,也不至于像个植物人一般生活至今,向南,你知道吗?终有一天,我会忘了小夏,这是我最害怕的事,但这一定会发生,所以,为了避免更多的伤害,我现在就要离开她,或者,逼她离开我。”
“可是……这样……你……”向南支支吾吾的,一时间也不知该如何是好。
“我会找一个安静的地方,找一个信得过的人,安安静静的忘记一切,变成一个没有过去,没有未来的人,我希望那个时候,小夏已经忘记了我,你能帮我吗?”白澈笑了笑,开口说道。
他的笑容,清澈而宁静,这一刻,向南仿佛看到了当初那个有着纯粹笑容的白澈,为人和善,与人交好,总是挂着淡淡的微笑,贵气的翩翩佳公子。
可是他的记忆,从此刻开始,正在慢慢的清空,总有一个时间点,会被完全清零。
“我……”向南思索一番,终于还是无力的摇了摇头,“……我帮不了你!”
“你必须帮我,你没有选择。”白澈笑着说道,语气笃定,没有转圜的余地,根本不给向南拒绝的机会,“如果你想看着小夏跟我一样痛苦,看着她因为我的失忆,而每天活在苦痛的煎熬中,那你尽管袖手旁观,反正届时,我已忘记一切,我不会难过,不会悲伤,不会流泪,但是小夏,却会比我难过一百倍。”
“白澈,你……”向南咬了咬牙,气的说不出话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