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不长,一个偏矮男子敲门进屋。该男子大约五十岁左右,秃顶、大脑门,眼睛不大,却长了一对大扇风耳。秃脑门上的头发湿着拢到一起,显然刚刚擦过汗了。
对于这个人,楚天齐有印象。自己还在市一中当老师的时候,这个人就是市教育局党组成员、办公室主任,是当时局长柯兴旺的得力干将。虽然那时候接触不到此人,但对这个马屁精的为人早有耳闻。
随着阅历与磨炼的积累,楚天齐的胸怀已非当年可比。对于以前给出自己伤害的一些人,能原谅就原谅,能忘记就忘记,冯俊飞就是一个现成的例子。尤其对一些曾经的领导,不管当初对自己怎样,基本都是非常尊敬,他就曾经让冯俊飞给冯志国带过茶叶。
但看着这个现任局长,这个并未和自己有过直接冲突的前局办主任,楚天齐没有任何要热情相待的意思,反而脸色阴沉,面带怒意。
这家伙,真是此一时彼一时。陆长林注意到对方神色,心中暗自揶揄,从进屋就面带谄媚笑容,一路哈着腰,来在近前,恭敬的说:“楚市长好!早就想来拜访您,向您汇报工作,只是担心打扰您工作,这才没敢冒昧前来,还请市长见谅!”
楚天齐没有任何寒暄,冷冰冰的问:“陆局长,你有什么事?”
“市长,在原南棚户区拆迁过程中,原南区个别学校,在区有关部门要求下,采用不正当理由限制学生入学。虽然没有形成限制事实,但也造成了一定影响。市局惊闻此消息后,立即深入一线调查,并对相关责任人做出处理,这是处理结果,请市长审核。”陆长林说着,从公文包取出一张纸递了过去。
楚天齐没有伸手去接,而是接着问:“还有事吗?”
陆长林“哦”了一声,讪讪的把纸张放到桌上,赶忙答话:“市长,我是来向您汇报一个特大好消息,利国利民利市的好消息。”
“说。”楚天齐只讲了一个字。
呵,派头拿的倒挺足。陆长林不免腹诽这个当年的后生晚辈。但说话却是非常尊敬:“市长,在您的亲切关怀下,经过市教育局党委会议研究,决定以后不论任何拆迁项目,都不得拿学生上学相要挟。教育就是教书育人,就是为祖国培养人才,绝不能和社会上其它事项搅到一起。”
“听你的意思,以前是允许了?”楚天齐反问着。
“不不不。”陆长林急忙摆手否认,“以前也是不允许的,只是没有这么明确的专门提出来。昨天晚上,教育局系统周末加班,局班子专门研究了这个事项,并形成决议,然后第一时间发到各个县区局,县区局又立即贯彻到辖区所有学校。今天一早,各校师生和家长听闻后,都对这个决定双手赞成,欢欣鼓舞。今天恰逢‘六.一国际儿童节’,这也是市教育局送给广大学生和家长的一份节日礼物,略表寸心。”
“节日礼物?”楚天齐神情愤怒,厉声喝斥,“这本来就是完全应该的,竟然被你们拿来当做施舍,当做儿童节礼物,这也太讽刺了吧。你就是你宣称的特大好消息?”
“我,我……”陆长林一时心绪烦乱,吭哧着答不上来,后背衣服又湿好多。
第两千零八十七章 百姓、官员待遇迥异
就在陆长林汗流浃背的时候,对面屋子的人们却在猜测着,好多人也不禁揶揄与抱怨。当然人们只是心理活动,并不敢讲出来,也不敢有分毫神情流露。
相比起屋里众人,陆长林来这里最晚,陆长林到的时候已经九点,其他人都是不到八点就来的。这些人都觉得,自己受了一个半小时洋罪,连个约见时间都没确定,他姓陆的刚到就被约见,这分明是楚天齐偏三向四。
在楚天齐刚来的时候,人们经过了解,听说这是一个比较公正的人,好多事情都是对事不对人。可从现在看来,根本就不是那么回事,先有冯俊飞被重用,后有杨崇举出风头,还不是因为同学关系?当然对于那两人的事,人们也是说法不一,有人说是拉帮结派,有人说是举贤不避亲。
抛开冯、杨二人的使用不讲,毕竟是道听途说,可刚才陆长林被召见,人们可是亲眼所见,分明就是走的熟人路线。这个老陆曾经在私下场合多次说过,楚天齐当年是他的下属,他对楚天齐多有照顾。当时人们还以为陆长林在吹牛,在给他自己脸上贴金,还拿其‘柯兴旺马仔’身份回击。现在看来,真是确有其事啊,否则为什么偏偏要插队接见他陆长林。
好多人就是这样,有福不愿同享,却往往抱怨别人不能有难同当,都不禁在心中腹诽楚天齐不公。
“吱扭”,开门声传出。
这些人立即收拢心神,挤到门口,从门缝瞅向对面,却又不敢开门去看。人们担心,假如楚天齐来送老领导,要是看到被人围观,那肯定会更生气的。
挤到前面几人,透过门缝看到,“7002”屋门缓慢开启,一个弓着的腰背先行出现。接着,那个腰背缓缓退出,然后是一个挂着汗珠的秃头顶,再然后是一张谄媚的笑脸,陆长林出来了。缓缓关闭屋门,陆长林一直冲着“7002”点头哈腰,直至屋门彻底关上,才收起谄笑,迅速换上了苦瓜脸。
情况有变呀,带着讥诮的心理,人们打开了屋门。
本来准备要下楼而去,听到屋门响动,陆长林又收住步子,转过头去。迎接他的,是一张张笑脸,但绝非是那种善意的笑。他不由得心生怒意,其实他本就暗自发怒,却又不便表现出来,脸上神色尴尬之极。
“陆局,你过来,请教点儿事。”麦小雨冲着陆长林招手。
“我还有事。”陆长林推托着。
“就你事多?大家不都等着呢。”原南区区委书记段成钢说着话,快速跨出两步,牵上了对方胳膊,“来来来,再待一会儿。”
其实极不愿在这里停留,更不愿见这些同僚,但又担心弄出动静,担心引得楚市长大动肝火。于是陆长林仅一拉扯,便跟着段成钢,进了那间“蒸笼”,屋门随即关闭。
恰逢李子藤刚出去不久,人们说话相对随便,虽不敢说楚市长半个不字,担心同僚告状,但仅调理同僚还是没事的。
麦小雨盯着陆长林的秃头顶,一副关心的口吻:“老陆,你是不生病了,怎么头上那么多汗,脸上也这么多汗道子。按说那屋不应该这么热呀。”
段成钢说的更邪乎:“哎呀,老陆,你这身上怎么还发抖呢,这病的不轻呀。我小的时候见过,这叫打摆子,有人打的厉害直接就……你应该不会那样的,不过也不要大意。”
“是呀,是呀,赶紧让医院看看吧,小心无大错,万一……我是说万一。”电力局长跟着帮了腔。
麦小雨指着陆长林后背:“这湿这么一片,身子确实太虚了。”
“哎呀妈呀,什么味?老陆,真的病的不轻呀,都失禁了。”段成钢指着陆长林的裤子。
知道免不了被这些家伙调理,陆长林有一定的心理准备。
刚才人们对自己头脸和后背汗水解读,虽然完全就是胡说八道,但有汗是真的,陆长林便也就一直忍着。可现在段成钢竟这么说,陆长林脸上挂不住了,转头压抑着声音,恶狠狠的骂道:“段二蛋,放你娘狗屁,你他娘才吓尿呢。”
没想到陆长林忽然翻了脸,段成钢愕了一下,一时没有合适回怼语句。
这时,麦小雨还不识火候,继续叨叨着:“确实太虚了,太虚了。”
“虚你娘个大卖*。”陆长林忽又转向麦小雨,“你他娘不虚,‘一剪梅’多厉害呀,多少男人都能接。你他娘衣服不也那德性?大伙快看,看看那娘们这是怎么了,这是给你们发信号呀。”
自己风流是一回事,让人当众揭短又是另一回事,麦小雨顿时气的满脸通红,胸脯一鼓一鼓的,却又说不出话来。
这些老男人们看热闹不嫌事大,在陆长林的提示下,纷纷把目光投到麦小雨身上,专挑惹眼的地方看,好几人更是探着头,去看她领口里的东西。
“陆光头,你娘才是大卖*。”麦小雨终于骂出了声。
这事是段成钢挑起来的,听到麦小雨破口大骂,便是一惊,然后马上压着声音阻止:“麦局长,你不想好了?”
注意到段成钢的手势,麦小雨一楞之后,赶忙捂住嘴巴,竖起了耳朵。
“蹬蹬”,走路声。
听到这个声响,麦小雨脸上出现了惊恐之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