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是数据的高度吻合,反而加重了冯俊飞等人的疑惑。本来从到建设局开始,就因为种种的不快,冯俊飞就怀疑建设局的诚意,现在又加了个“更”字。于是在局里核实完之后,冯俊飞立即带人赶赴项目现场,或是到二级部门核实。这些二级部门也是首先提供了汇总成册的数据,这些数据自然与建设局提供的数据相吻合或匹配。
但冯俊飞不再看这些汇总的数据,而是要原始记录,也要工程方的相关数据,还要进行现场勘测。在进行到这一步的时候,二级部门和工程方的配合就出现了问题,要么是资料不全,要么是保管人员不在,要么提供的就是并非所需。
根据这种情况,小组成员及时与负责配合的建设局领导联系。这些领导要么对二级部门大发雷霆,要么气势汹汹找工程方,说骂就骂,说剋就剋,但骂、剋之后,并没有效果。而这时候,负责配合的建设局领导都忙起来了,有的去了省里开会,有的去了省外交流,有的去了首都开会。总之,这些副职们实在忙的厉害,忙的根本不可能再陪着核实小组成员。
注意到这样的情形,冯俊飞把电话打给了黄有才。
黄有才也忙的不行,有时开会关机,有时没带手机,有时刚接电话便有新来电。联系了好几次,冯俊飞都没有真正表达完自己的意思。
就在冯俊飞准备直接到单位找黄有才时,终于又打通了电话。
黄有才一上来就说:“冯主任,长话短说,我这儿正要向厅领导汇报工作呢。”
冯俊飞声音很冷:“黄副局长,别准备立即挂掉电话,否则我马上去建设局找你。如果你不在办公室,我就一直等,等几天也可以,直到把你等回来。”
“冯主任,请你理解我,我也有好多工作做,尤其好多项目都已开工或复工,我实在也忙不过来。”电话那端的黄有才显得很是无奈。
“你不要拿‘忙’来搪塞,派来的那些人也是这个说法,好多人都借此离开了。配合项目核实,也是当前重要工作,市建设局有义务密切配合。我现在要说的是,在向工程方和二级部门核实时,他们总是有各种理由不予提供相关数据,还请黄副局长真正要求他们全力配合。”冯俊飞说的很直接。
“冯主任,我已经安排那些副职与相关部门配合了,还要市局怎么配合?现在市局麦局长因公出差,我既要做好本职工作,又要代局长主持工作,实在是精力有限,不可能全把精力放在你们的事上呀,还请理解。”黄有才的话仍然客气,但却多了别的意味。
冯俊飞语气很是生硬:“黄副局长,咱们在官场都不是一天了,谁也别蒙哄谁,还不是不想提供原始数据,还不是不想配合核实?”
黄有才的声音也一下子冷了:“冯主任,无论做事还是说话,可要讲良心。从你们到单位以后,我便把众人集中在一起,专门当着你的面向大家做了要求。大家也表示了配合,还直接随着你们去了现场,他们也不能总泡在那里吧。今年全市建设工程任务很重,现在又正是工程进度推进的关键期,若是因配合你们核实,而影响了整个工程推进,这个责任谁负?是你负,还是所谓的核实小组来负?”
“黄副局长,不要打哑谜了,你当时说的好听,人们也答应的痛快,但在真正配合时,却又以各种理由推脱,这就是标准的阳奉阴违。”冯俊飞直接点出了对方的做法。
“你说我们阳奉阴违?我们这么配合,竟然换来你这样的评价,真令我们寒心哪,太冤枉人了。”黄有才声音至此,戛然而止。
第两千零四十九章 请在上面签字
黄有才喝了两口茶,嘴巴吧咂了几下,美美的唱了起来:“咱老百姓啊,今个要高兴,咱老百姓啊……”
虽然黄有才五音不全,但唱出的情绪却与词意高度吻合,他的确高兴,太高兴了。
那个狗腿子冯俊飞,在别处耀武扬威,不可一世,沃原市都快放不下他了。可是到了老子这里,他狗屁不是,照样让老子玩得团团转。现在怎么样?在建设系统折腾了三天多,他除了灌上一肚子气,屁事也没干成。老子倒要看看,你如何向主子交差,如何被你主子抛弃。
想到开心处,黄有才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笑过之后,黄有才再次唱起:“高兴,高兴,真呀真高兴。”
“叮呤呤”,铃声忽然响起,打断了“嚎唱”。
拿过手机,看了眼来电显示,黄有才直接按下接听键:“局长。”
手机里传来一个女声:“老黄,在哪呢?说话方便吗?”
“局长,我自个在办公室,说话方便。”黄有才声音中满是喜气。
对方停了一下,声音才又传出:“老黄,听你的语气,兴致不错呀。看来我不在家,你这日子过得挺滋润的,大概恨不得我永不回去吧。”
黄有才一楞,马上赔起笑脸:“局长,你误会了,其实我天天都想着你,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就盼着你回来,咱俩……”
“去,说说就没正经的。”手机里娇嗔着打断,然后又道,“那你为什么这么高兴,就因为冯俊飞吃瘪?”
“局长,你真是高,一猜就中,咱俩这是心有灵犀呀。”黄有才嬉笑着。
“说正经的。”对方声音里带了厉色,“我提醒你一句,乐极生悲,物极必反。”
黄有才语气果然正经起来:“局长,你怎么唱衰咱们?怎么就悲了,反了?”
手机里的声音带出了疑虑:“我在想呀,冯俊飞也不是省油的灯。他不过三十多岁的人,工作也才十多年,现在就能做到副处,还是在发改委那样的重要部门,肯定也有手腕的,没那么好欺负。”
黄有才“嘁”了一声,不以为然:“局长,你高估那家伙了,他不过是个混混而已。我听说当初他在县委组织部时,头发成天不是红的就是绿的,穿戴也是社会上那种,在县教委的时候更没少造。当初在县里的时候,他干啥啥不行,吃啥啥没够,不过是仗着他爹在县里,他自个有个屁能耐。是他老爹一直托着,又倚老卖老,才把他弄成了副处。
他爹本身就是个副处,临退休才混了个正处待遇,听说还是舔着老脸硬赖的。就是不退的话,那老小子也再没能量了。从那以后咋样?他不就是一直在副处位置上打磨磨吗?发改委怎么了?他不照样让那个老娘们领导?照样给女人……”
对方忽然厉声打断:“黄有才,什么意思?女领导怎么啦?”
“不,不,局长你误会了。我只是说他,好歹正年轻,成天被五十岁老娘们呼来喝去,他丢不丢人?”黄有才赔着小心,“我可不敢说你,也不舍得说你。你就是我心中的女神,就是圣母玛丽亚,就是……”
“行了,行了,就是*嘴头会说。”尽管对方打断了黄有才,但却也透着满足,语气也平和了,“老黄,不能以老眼光看人,他年轻轻能到那个位置,指定有他的优势。抛开冯俊飞不说,他后面可站着个厉害主呢。”
“厉害什么,不就是个吃软饭的?当然了,那小子靠山大,软饭也不是一般人能吃上。只是我觉得,那俩家伙不过是互相利用而已,冯俊飞就是一个挡箭牌、替罪羊罢了。以我的观察,就凭他俩那些龌龊事,那位正等着借刀杀人呢。”黄有才语气仍不免轻慢。
“老黄,可不能托大,人家不管怎么说,那是常务副市长,即使没什么能耐,就是这职务,也不是你能撼动的。另外,他两人的关系未必如你所说。即使真是那样,但在这事上,他俩是绑在一起的,人家也可能替姓冯的出头。”手机里的声音不无担忧。
停了一下,黄有才马上又说:“出头也不怕,我早想到这一层了。那天冯俊飞来的时候,先不管事实上如何,表面上我可是让全体中高层领导专门等着,毕恭毕敬听他训话。我也代表你做了坚决的表态支持,所有副职都是这种表态,简直相当于迎接厅领导待遇了。会后咱们的人又立即配合他核实,还跟着去了好几次现场,这够意思了。至于他现在没什么进展,那是他工作能力不够,是他难以赢得人心所致,他的主子也没话可说。”
“老黄,我总感觉你太自信了。”对方提醒着。
黄有才很是疑惑:“局长,听你的语气,似乎要打退堂鼓呀,你不是……”
“哎……”手机里叹了一声,“老黄呀,我不是要退却,而是提醒你,小心无大错。”
黄有才“哦”了一声,算是答复,然后又道:“小雨,你什么时候回来呀,我都想死你了。”
“去你的,少这么肉麻。嘴上说的好听,心里还不定怎么盼着当老大呢,你巴不得我过年再回去吧。”对方满是撒娇的口吻,然后又道,“再过几天,过了这阵风头,否则咱俩都被动。我,我这里来人了。”对方声音戛然而止。
“嗤笑”一声,放下手机,想到对方说的“过年”二字,黄有才又美美的喝了起来:“千家万户乐团圆,欢天喜地就过大年,过大年就是……”
黄有才唱到半截,忽的停下来,侧耳倾听着。
“噔噔噔”,一阵脚步声传来。
听声音怎么像那个家伙,怎么没人提前汇报呢?心中疑惑着,黄有才下意识站起身来,向着楼下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