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天齐示意了一下:“刘拙,请段副县长进来就行了。”
刘拙闪到一旁,让段成进了屋子,又随手带上屋门。
“坐。”楚天齐一指对面椅子,“楼下怎么回事?”
“刚才接到县长电话的时候,我正在一个项目现场,就急匆匆赶回来了,也不知道楼下是咋回事。”段成显得很疑惑,“县长,公安局归老乔管,信访归老陈,都不是我管辖范围呀。”
“公安、信访是不归你管,不过据听说楼下是城郊乡农民,是因为一个工业项目的事。工业归你管吧?”楚天齐说,“你马上去了解,牵头处理这个上访的事。”
“我去处理?还是先看看是什么吧。”带着不情愿,段成站起来,出了屋子。
起身离座,楚天齐来在窗前,看着楼下。院子里的人已经站了半院,还有人继续进来,也分不清究竟是上访者,还是看热闹的路人。院里的人们大多三五成群站在一起,像是在互相嘀咕着,也有一少部分人坐到了台阶或是其它的高处。
警察来了,散落在四周,注意着院里的人们。也有几名警察奔向楼外台阶,应该是在维持办公楼门口秩序吧。
目光注意着楼下的人们,没发现一名着工作服的政府工作人员,当然也未看到言说去看看的段成。楚天齐抬手看了看表,上午十点半。
段成已经离开了半个多小时,到现在还没回话,也没见院里有那小子,八成那小子在斗心眼吧?想至此,楚天齐“嗤笑”一声,回到办公桌后,在电话上拨起了号码。
“嘟……嘟……”回铃音响了起来。
一声,两声,
直到多声回铃音响过,电话也没接通,而是传来了一个标准女声:“您所拨打的号码暂时无人接听,请稍后再拨。”
再拨就再拨,楚天齐重拨了刚才的号码
“嘟……嘟……”回铃音再起。
一通铃声响过,还是那个标准女声。
楚天齐再次重拨了那个号码。
……
“五遍了。”看着桌上刚刚响铃停歇的手机,段成满脸笑意,“着急了,那小子着急了。”
“叮呤呤”,铃声再次响起。
上身略微前探,段成看到,来电显示还是那个号码,笑意更浓:“第六遍。看你还能打过十遍?那我真服你了。”
“叮呤呤”、“叮呤呤”一通铃声响过,暂时没了声响。
“叮呤呤”,同一号码,第七次响起。
“你还真要打十……”话到半截,段成忽然一楞,下意识的看了看门口。然后拿起手机,快速起身,到了门口。
缓缓拉开屋门,把头探出门外,转头四顾后,段成按下接听键。同时脚下急速踩踏,发出“咚咚”的声响,他喘着急促的气息,“喂”了一声:“县长。”
手机里传来声音:“怎么回事?情况怎么样?”
夸张的喘了几口气,段成使劲咽了两口唾沫:“县长,我刚才……”话到半截,“咣”的一声关上屋门。
迈着“咚咚”的脚步,段成走向办公桌,接着刚才的话题:“我刚才下去了解了一下,是这么回事。来的这些人都是城郊农民,为的是‘美我环境生物技术公司’征地的事。前年‘美我环境公司’与县里签署了……”
“以前的经过我听说了,你不用再讲,就说今天的事。”对方打断道。
段成微微一笑,但语气依然显得很急:“那好。这次农民们来,就是因为‘美我环境公司’环保整改的事。前几天,县里按照企业以前的手续,责成企业进行整改,但企业现在的项目是对废旧物品二次利用,应该算是环保项目,双方产生了一些分歧。也不知怎么的,就传出县里要求这个项目下马的传言,农民一下子急了。要是项目下马,他们剩下的四成征地补偿款怎么办?于是他们就来找政府,要求给说法。刚才他们可是说了,要是不能给出答复,就直接找县长。尽管刚才给他们做了好多工作,可是我仍担心他们去你办公室呀。”
手机里静了下来。
听着手机里传来的略有急促的气息声,段成嘴角浮上了一抹笑容,那笑容里分明写着讥诮与不屑。
第一千六百四十八章 我不急,有人急
对方声音忽然传来:“你刚才是在哪见的上访农民,是怎么了解的?”
正暗自讥讽对方,忽然听到这话,段成不由一楞,赶忙道:“担心那些上访农民胡说一通,我下楼后,没有暴露身份,也没直接找他们,就在门口听着。我让秘书找他们了,当然是以旁观路人身份,与他们闲聊,给他们做工作。可他们根本不听,就吵闹着要县里给说法,还扬言要找县长。”
对方“哦”了一声:“听你走路山响,说话吁吁带喘的,我以为有人追着你,正准备派人去看看呢。”
“追倒是没人追,可我这心里着急,替县长着急呀。”停了一下,段成又说,“刚才担心影响了解情况,我把手机调成了静音,上楼后正准备拿手机跟县长汇报,才看到你的来电。县长,怎么办?”
“你说呢?”对方反问。
“我说……农民也不容易,就那么些地,还让企业征了,到现在也没拿完征地补偿款。当然了,就是没拿到钱,县里也不可能拿钱出来,没有这个道理。不过项目毕竟是县里引进的,县里又是一级政府,农民来找也是正找。”段成斟酌着用词,“关键这次农民上访还是因为项目整改,要是没有这事,农民应该也不会来。要是项目能够马上开工,企业立即把补偿款给够,农民应该也就没什么说的了。”
手机里“哼”了一声:“开工?项目符合环保标准吗?企业按要求整改了吗?”
段成故意做出一副胆怯神情:“可农民都还在楼下,扬言要找县长,这又马上过春节了,我们得考虑影响呀。”
“此事都是由企业造成,立刻召企业负责人前来处理。”对方声音很冷。
段成迟疑着:“找企业?远水不解近渴呀。他们可是嚷嚷着找县长,恐怕要对县长不利呀。而且这事又是由环保整改引起,我担心……”
“县里进行环保整改,有法可依,有文件可执行,有省里指示可遵照。有什么可担心的?谁的事谁处理,该谁责任谁负。赶快去办。”对方声音至此,戛然而止。
不对呀,他该担心才对,不应该这种态度吧?手握话机,段成眉头紧皱,疑惑起来。
这次农民上访,虽然是由于企业未按时支付征地补偿款造成,但农民现在可是来的县政府,不是企业驻地。而且项目毕竟是县政府引进,事情起因也和项目整改有关,农民还嚷着要找县长,无论从哪方面来说,县长都处在风口浪尖上,楚天齐应该极度着急才对。因此,楚天齐应该让自己尽量安抚民众,尽量以劝走民众为出发点。可他为什么偏偏要浪费时间,让自己找企业负责人呢?
企业负责人平时就不在,现在更不知道躲哪去了,上哪去找?笑话。怕是连负责人的影还没见,农民已经冲进县长办公室,或是早已到了省里、市里了吧?
现在已经一月下旬,离春节不足一月,正是极其敏感的时段。平时各级政府本就很怕上访,这个时段更是怕的要命。这时候发生上访,若是被上级过问,很可能一年工作就白干了,不但政绩可能会被忽略,怕是还要背个“维稳不力”的罪名。一个不慎,头上的乌纱帽都可能不保。各级官员辛辛苦苦几十年,费尽心机,图的是什么?不就是头上的官帽吗?若是因此丢官,多年的心血便付之东流,岂不可惜?官员们焉能不怕?
可刚才在电话中,咋就听不出楚天齐害怕,反而还穷横穷横,不但追问自己行踪,还让舍近求远找企业呢?是自己理会错了,还是这里边有什么说法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