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在这些人身后站了有一小会儿,但并没有人理睬他俩,那些人该干什么还干什么。其中一个上了年纪的男人,穿着褪色带补丁绿色衣裤,在指导着众人的行动,像是一个领头人。
“大叔,这是做什么?”楚天齐对着领头男人道,“路上堆着石头,车辆还怎么过呀?”。
男人听到声音,转回身打量了楚天齐一番,又看了看远处路边停放的汽车,才说道:“你是外地人吧?是大老板,还是当官的?”
楚天齐问道:“哦,为什么这么说?”
“你说话发音标准,和我们区别很大,自然就不是当地人。你走到哪,这个小伙子就跟到哪,不是你的保镖就是秘书,何况还开着好车,要么是有钱,要么就是有权。我说的对吧?”说着,男人得意的一笑,“我以前当过兵,有些事情还是不难看出来的。”
楚天齐没有顺着对方的话头继续说,而是又提到了刚才的问题:“大叔,你们是有什么诉求吧?可是这么一弄的话,就影响了他人通行,对事情的解决并没有任何益处,很可能会适得其反的。”
“你果然是明白人。可是他们不让我们活,又没人管我们,我们也是万不得以。我们只有弄出点动静来,才可能引起当官的注意,也才有可能解决我们的问题。我们已经想好了,这只是第一步,如果没有效果的话,我们还有第二步、第三步。实在到了万不得以的时候,我们活不好,别人也别想安生,大不了同归于尽。”男人越说越激动,眼眉也立了起来,呼呼喘着粗气。
看到对方情绪波动很大,楚天齐取出一支香烟递了过去,并马上打着了火机。
男人伸手接过香烟,迟疑了一下,对着火机点着,猛吸了两口。他稍微平静了一下,面色一黯,语带警惕的问,“你不是他们的人吧?”
楚天齐摇摇头:“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是不是他们的人无所谓。反正我们这么做,就是为了让他们知道,也是为了让当官的知道。”男人无耐的叹了口气,“实在没有办法呀,有办法谁干这事呢?”
楚天齐理解的说:“你们肯定有不得以的苦衷,不妨说一下,看我能不能帮上忙。”
“你能帮忙?你到底是做什么的?”男人反问。
“能不能帮上忙,要看是什么事,要看你们有没有理。前提是你必须说出来,而且要实事求是的说出来。”说着,楚天齐再次把一支香烟递了过去。
男人接过香烟,掐掉了手中烟头的过滤嘴,接到了这支香烟上。然后猛吸了两口,说道:“烟是好烟,就是太软了,不如大旱烟有劲儿。”
楚天齐笑了笑,没有说话,把剩下的多半盒烟都递了过去。
迟疑了一下,男人接过盒烟,说道:“恭敬不如从命。”然后转过身,对身旁一个叼着烟袋锅的男人说,“老三,尝尝这烟。”
叼烟锅男人接过烟盒,从里面抽*出一支,夹在耳朵上。然后把烟盒传给了下一个人,下一个人取出一支,又继续把烟盒向下传去,直到把半盒烟分完。
今天楚天齐带的烟,还是宁俊琦给的,烟盒上打印着“免税”的内容。平时他不舍得抽,烟丝都有点干了,近几天他才一直抽。
看到众人分完烟,男人再次打量了一番面前二人,笃定的说:“你八成是当官的,肯定是在上面当官,乡里、县里那些官老爷才不会有这么好的态度。”他略微停顿一下,又说,“反正我们这么做,就是为了让当官的能管管这事,能替我们做主。”男人语气沉重的打开了话匣子。
第八百三十章 馅饼变陷阱
通过男人的讲述,楚天齐知道了事情的大致情况。
男人叫杨二成,是秋胡镇靠山村的人。靠山村是当地为数不多有山的地方,当年那里就是打鬼子的一个所在。靠山村共有二十一户人家,每家都和村里认租了几百亩山坡,有的认租了近千亩,他们可以从自己租赁的山上砍柴,也可以采挖一些野生药材买钱。
前年腊月,一家公司和村领导协商,要转租众人的山林。承诺租赁十年,第一年租金是每亩五元,从第二年开始,亩租金年递增一元,一年一支付。这家公司还承诺,在平原地段建造房子,供村民免费使用,十年后房子完全归村民,村民可自由处置。
靠山村土地奇缺,产粮很少,房屋也建造在半山腰。平时青壮年男子基本都外出打工,家中只留老弱妇幼,生活很不富裕。按这个公司的承诺,每家每年就可以增加三、四千元收入,三、四千元对于这些家庭来说,能顶很大用处。尤其还可以告别山上破旧的土坯房,搬进平原地段,这样不但住上了新房,孩子上学也方便了好多。
对方的条件很诱人,但众人心里还是不踏实,还有疑虑。就在人们犹疑不决的时候,短短两个月的时间,新房子建好了,每户三间,还有小院,甚至还有牲畜棚。在村干部组织下,这家公司拿着新房钥匙和整箱的钱,在村民会议上做工作。
眼看着花花绿绿的钞票和亮的晃眼的新房钥匙,人们都动了心。村干部带头,现场在协议上签字按了手印,拿到了好几千元的租金和新房钥匙,还白得了几千元的家用电器和家具。这些电器和家具,是做为限期签订协议的奖励。过这村就没这店,最起码迟签一天的话,这些家用电器和家具就没有了。于是,人们都在协议签字按了手印,也顺利的拿上了第一年的租金和新房钥匙。
住着亮堂堂的三间大瓦房,用着崭新的家具、电器,数着崭新带油墨香味的钞票,人们感觉生活太美好了。尤其孩子们上学,再不用走山路和淌河去了。
公司的人态度很好,隔一段时间就要回访,过问房子好不好住,电器、家具有无问题。对于人们的一些要求,公司也快速给予答复或解决。人们认为遇到好公司,遇到了好心人。
可是去年秋天的时候,情况有了变化。一开始是不允许人们再到山上,公司言说是为了安全生产,也是为了村民自身安全。尽管对这样的要求不太满意,但人们还没太在意,毕竟村口那些安全生产的条幅、标语随处可见,公司工作人员也是经常头戴安全帽,这可能就是正规大公司的高标准、严要求吧。除此以外,公司对村民还不错,还是不时的回访,也帮着村民解决了一些实际问题。
本来去年十二月初就该支付第二年的租金,可是只到逾期了二十多天,村民也没有拿到钱。村民不能自由进入靠山村区域,自是见不到公司负责人,也见不到对方财务部门的人,于是就去询问村长。
见村民结伴来找,村长主动说了租金的事。他说半个月前,公司领导专门找了他,说是马上就会给钱,只不过可能周转的要晚几天。村长说他都看到公司做的领款表格了,这件事有他呢,让村民尽管放心。村长还说,公司为了表示歉意,要送给每家一千斤煤。
听了村长的说辞,村民们回去了。就在第二天,一卡车煤运到了,每家都分到了煤,还不止一千斤呢。这些煤虽然只是不到二百元钱,但却是白得的,人们看到了对方的诚意。何况还有村长保证呢,村民的疑虑暂时打消了。
直到春节临近,村民还是没有拿上租金,便又去找村长。村长表示“快了,我再催催”,还说“人家刚白送了煤,怎么也得多缓几天吧”。村民觉得似乎也有理,再说也只能通过村长找人家,便又各回各家了。
春节期间,村长媳妇去儿子家带孩子去了,村长说是惦记着帮大家要钱,就一个人留在了村里。正月十五一过,村长就每天早出晚归,说是一直在找对方公司负责人,还说找到了,对方答应在正月底之前,把大家的租金要上,让大家放心。
一周前,村长正在他小*姨子家喝酒,一起喝酒的还有其他村民。正喝着,村长就忽然犯了病,说话说不清楚,右手也不能抬起,口角还流着涎水,分明就是脑梗之类的症状。村长比较胖,平时就有高血压,按村长连襟的话说‘这都是因为村民很快就能领到钱,激动的’。
村长都成了这样,大家自是一番祝愿,祝他早日康复。在村民的良好祝福下,村长更加激动的言语不清,噙着泪花坐上了县里来的救护车,在连襟全家陪伴下,去县里看病。
第二天,好几个村民拿着补品去县医院看望村长,顺便也想看看村长的情况如何,能不能再帮着大家要钱。结果到医院一找,没有找到村长,连他连襟一家也没见到,找医院一问,根本就没收治这样的病人。再到县城村长侄子家一打听,根本就不知道叔叔有病一事。村民又给村长在省城打工的儿子打电话,用人单位告诉村民,昨天人刚刚辞职离开企业。
大家一下子傻了眼,意识到情形不对。这也太巧了,村长媳妇春节去看孙子,至今未归。村长犯病时,他连襟叫了救护车,说是到县人民医院治疗。结果现在发现,村长和连襟一家全部不知去向,可疑的是儿子也正好是同一天辞去单位工作,不知所踪。
种种迹象表明,这些事应该就是村长事先绸缪好的,村长生病肯定也是装的。至于春节独自留下,只不过是为了遮人耳目而已,包括叫来的救护车肯定也是外面租的,目的就是把事做的逼真。从而堂而皇之的带走好多衣物,以备出远门之需。
村长忽然出走,必有阴谋,必定和租金的事有关。于是,村民集体去找了那家公司。以前见公司的人很难,这次顺利的见到了对方的办公室主任。对于众人要租金一说,办公室主任很惊讶,言说不欠村民的钱,村民现在还欠公司的钱呢。接着办公室主任拿出了当初的协议,和村民比对上面的条款。
当初签协议的时候,靠山村村委会和村民是甲方,那家公司是乙方。村委会和对方公司各执两份,村民手里没有协议原件。
……
刚说到半截,有两辆货车到了近前,石头堵路无法前行,司机下来理论。在楚天齐调解下,杨二成让人搬开一个豁口,把货车放了过去。并说这是给好官的面子,一会儿该堵还得堵。
杨二成继续说:“当我们看到办公室主任指认条款时,一下子傻了眼,上面条款意思变了,变成‘乙方给每户提供一间房子免费居住,其余两间房子由乙方临时垫资建设,逐年从租金扣除’。当初说好免费提供的家具、电器,也变成了垫资建设,就连年前每户那一千斤煤也成了欠他们的。我们一下子懵了,这和当初约定的完全是两码事,完全是相反的。
我们觉到这是一场阴谋,是那个公司欺骗村民的阴谋,村长就是帮凶和参与者。现在村长没了人影,我们只好和公司要说法。那个办公室主任一下子翻了脸,说我们是无理取闹,马上派出一批人高马大的保安,把众人推搡了出来。
后来我们又找了对方公司几次,对方根本不跟我们废话,不让我们进到靠山村,每次都是趁着天黑时忽然派人出来,对我们一顿拳打脚踢。于是我们找乡里,请乡里主持公道。乡里了解情况后,认为白纸黑字写的清清楚楚,认为是无理取闹,后来也就躲着我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