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敏霞问的很笼统,不过两人都明白是什么。她之所以这么问,是因为心存一点惭愧,惭愧于自己的默不作声,惭愧于自己连象征性的支持也没有。但这个话题又实在不便于绕过,才有此模糊一问。
楚天齐的回答,也很笼统。但却透出不满,不满于对方的冷寞,不满于对方的现实。同时,也有一丝玩世不恭的成分,很是无所谓的样子。
徐敏霞稍微一楞,笑了笑:“小楚,人的一生要经历好多事情,既有升官发财的志得意满,也有官场失意的落寞孤寂。当我们回头去看的时候,却发现我们从中学到了好多东西,过往的苦难反而成了我们受用无穷的财富。有时我们总会设计很多理想的东西,总是对未来有着美好的期待。但生活不是电视剧,生活是真真实实的柴米油盐,是要品味其中的酸甜苦辣。同样,工作也不是荧屏上的轻喜剧,而是现实中的勾心斗角、利益交换。
利益交换这个词语,其实本是个中性词,无所谓褒贬,但往往被人们视做贬义。其实我们每个人都在进行着交换,和集体交换,和个体交换,和亲人交换,和朋友交换。只不过有些交换已经变成了习惯,已经约定俗成,在人们的意识中已经意识不到交换了。就比如父母养育子女,大多数父母都是一种奉献的心态,平常挂在嘴边的也常是‘我不图回报’。其实严格来说,这也是利益交换,养儿防老嘛!即使不为了防老,也是想在子女身上实现自己的理想,或是寄托自己的情感。
利益交换无处不在,只不过有时很明显,也很功利,有时却变成了潜移默化,变成了顺理成章。同样利益交换也有主动的,还有被动的,有自愿的,也有无奈接受的。可能你不认同我的观点,但我要说,每个人都不可避免的要进行利益交换,都有着无奈。鱼和熊掌不可兼得,往往人们只能择优选之。你理解吗?”
楚天齐点点头:“理解。”
能理解对方的做法,但楚天齐并不完全认同对方的观点。他知道,郑义平去*市学习期间,县政府的担子都压到了徐敏霞身上,确实份量不清。她当前最主要的任务,就是保证县政府的平稳有序运行,这是徐敏霞的根本。只要这个根本做好了,其它就都是枝头末节,都可以忽略不计。而且,郑义平学习归来后,很可能会换一个位置。
那么徐敏霞临时主持工作期间的成绩,就成了她能否上*位的一个相当重要的因素。而她要想把临时主持工作做好,除了自己的努力外,还有一个重要因素,那就是必须要有县委书记柯兴旺的支持。同时,在确定县长人选的时候,在任县委书记也是要拿意见的。县委书记的意见未必能助其坐上县长宝座,但如果县委书记执意阻挠的话,进位县长的事基本要悬。所以,徐敏霞现在不能违逆柯兴旺的指令,最起码不能唱反调。
徐敏霞看出了对方的内心活动,没有再继续这个话题,而是说到了另一件事:“小楚,有一件事要告诉你。”
楚天齐接过了话头:“是免掉那个筹备处主任吧?”
“是,这个文件刚刚下来,就不专门宣布了,上面没有你的新任命。组织部应该还会专门找你。”徐敏霞长嘘了口气,“小楚,你以后的路还很长,现在不过是漫漫长路上一个微不足道的颠簸而已。”
“我知道了,谢谢徐县长,我走了。”说着,楚天齐站了起来。
“小楚,我能帮你做点什么吗?”徐敏霞的声音很柔。
“我没……”话说到半截,楚天齐停了一下,才说,“要文武和杨大庆两个人,干工作不错。如果方便的话,请徐县长适当关注一下。”
徐敏霞痛快的回答:“好的,没问题。”
“谢谢你,徐县长。”楚天齐向对方鞠了一躬,走出了屋子。
望着那个高大又落寞的背影,徐敏霞轻轻叹了一声:“哎。”
第七百八十四章 新旧社会两重天
十月最后一天,整个上午,开发区办公楼人来人往,甚是热闹。穿着各异的男男女女,兴冲冲而来,喜洋洋而去。
四名妇女从楼上下来,站在办公楼前兴奋的谈论着:
“这回好了,总算把钱全拿上了。”
“谁说不是?一拖就是五年。开发区光主任就换了好几茬,尽是些贪官污吏、酒囊饭袋,还是这个主任办实事。”
“主任看上去挺年轻的,估计三十岁还不到,听说已经上班十多年,也是个年轻的老干部了。”
“主任姓什么呀?”
“姓冯。”
“姓楚吧?”
“姓楚的早下台了,听说作风有问题,还贪污受贿,连咱们的补偿款钱都下妖怪。”
“不能吧?那个后生看上去挺仁义的,前两次的钱都是他给要来的。”
“这你们就不知道了吧?他当时那么卖力的要钱图什么,还不是为了捞好处,克扣钱?”
“你这都听谁说的?就跟你见过似的。”
“那还有假?早上我去锻炼,好多人都这么说。”
“对了,有个姓黄女的我认识,就在财政局上班,还是个股长,她都是这么说的。她说咱们的钱实际上在六月底就已经拨完了,要不是姓楚的从里边下手,咱们好几个月前就能拿够。”
“真的假的?我记得为了给咱们要钱,那个楚主任连法院的人都惊动了,多卖力呀。”
“无利不起早。要不他能那么卖力?黄股长说,就因为他从中捣鬼,财政局长都和姓楚的翻脸了。那时候姓楚的有人撑腰,还报复财政局长呢。”
“是吗?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
“就是。要不是这个冯主任上台,咱们的钱还不知道驴年马月呢。”
“还是冯主任好,我听说这个主任刚上任三天,为了给咱们要钱,把县里的几个领导全找了,这才把钱拿上。”
“冯主任真好,看着就面善,这回咱们的钱一分都不少了。”
“唉,你说那个姓楚的,咋就是那样的人?”
“还不是因为有点权利?有权就想花花事,想花花就得用钱。钱从哪来?光靠工资哪够?不就得到处下手?”
“姓楚的真是败类,真该……”正说到此处,那名妇女忽然不说了。楞了一下,转身就走。
另外三名妇女,有些惊讶,一边喊着“着什么急”,一边扭头看去。然后,也快步走开了。
四名妇女又凑到一起,一边快步走着,一边回头去看,看着那个大个子。她们看到的不是别人,正是她们口中的“败类”楚天齐。
楚天齐从楼上下来,已经有一小会儿了,他是准备去门口小饭店吃饭。当他刚走出楼门的时候,就听到了几个妇女的对话,感觉他们像是在谈论自己。
虽然关于自己的谣言传的铺天盖地,但是亲耳听到还是第一次,楚天齐顿时气愤不已。刚想上前质问,又觉得不妥,他不知道她们是故意找茬,还是随便聊天。如果是随便闲聊的话,自己一旦质问,人家就会矢口否认,或是大声喧哗。如果人家要是故意找茬的话,那自己岂不是送上门去?她们正好有了宣扬的机会,那自己更丢人。可是如果不问一下的话,又觉得很是不平,这才一时怔在那里。
只到那名妇女看到自己,楚天齐也才意识到,自己应该走开,眼不见心不烦。他还没走开,那几名妇女已经走开,走远了。妇女们可能只当做话作料,一说一笑而过,但楚天齐却是心潮汹涌,一时难以平静。
干脆不出去吃了,还是回去泡方便面吧。这样想着,楚天齐气呼呼的返回了办公室。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