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天齐不禁感叹:巧合有时弄人,有时也助人。而且同一件事,对于不同的人,却有着不同的认识和感悟。比如那天在县长办公室巧遇,自己对于提前能得到消息而高兴,而孔嵘就对那件事感到悲哀甚至愤怒。
正感叹着,响起了“笃笃”的敲门声。楚天齐说了声“进来”,一个人走进了屋子。这个人不是别人,正是开发区副主任王文祥。
虽然王文祥有时还阴阳怪气的,甚至在背后还会有一些不得体的小动作,但整体态度不错,工作很是积极。见是王文祥到来,楚天齐忙招呼道:“老王,来,坐,抽根烟。”说着,让王文祥坐到了对面椅子上,并指了指桌上的烟盒。
王文祥也不客气,把手中的东西往桌上一放,坐到椅子上,直接拿出一支烟,点着,吸了起来。吐出一串烟圈,王文祥打了个重重的“哎”声。
楚天齐一笑,调侃着:“老王,这是怎么啦?嫂子又给气受了?”
“哎,要真是那样,倒好了。”说着,王文祥把扣在桌上的几张纸翻过来,向前一推,“主任,你看看这个。”
楚天齐拿过来一看,这份东西正是几天前给县委报的文件,向县委、政府汇报六.一八开工仪式的事,请县里批复。报告还是那份报告,只是在报告第一页右上角多了几个字,是对这份报告的批复。
批复很简单,就十个字:哗众取宠、劳民伤财,取消。后面的签名是“庄浩仁”,日期正是今天。
看完批复,楚天齐抬起头来,目光投向王文祥。
王文祥说道:“今天早上,我刚从家里出来,准备来上班,就接到了庄主任电话,让我去一趟县委办。一进庄主任办公室,他就鼻子不是鼻子脸不是脸的,把我一顿批评。说什么‘多干点实事,少弄点花架子,不要华而不实’,还说‘现在开发区工作是开展了一点儿,但离要求还差得很远,不要翘尾巴,不要忘乎所以’。当时把我弄懵了,直到看见这个批复,我才知道他说的是什么事。”
“他还说什么了?”楚天齐追问。
“我马上向他做解释,告诉他,搞开工仪式是为了提振开发区士气,是为了增强投资企业信心,是为了适当宣传,为了扩大招商成果。”王文祥说话时也是满脸憋屈,“他听完我的解释后,继续批评我,说咱们的想法太狭隘、做法太肤浅。还说要靠综合实力,要靠服务,来赢得投资商、赢得口碑。而不是靠大把花钱,弄这些花里忽哨的东西,来赚取虚名。我看他这纯粹是上纲上线,曲解本意。”
楚天齐微微一笑:“老王,别上火。他没说这是他的意思还是别人的?”
“他说了一句‘县委主要领导非常不满意’,然后就让我回来了。”说到这里,王文祥又补充道,“主任,你看这事还有回旋余地吗?大家都准备挺长时间了,要不你再找县领导请示请示?”
听王文祥说完,楚天齐没有马上表态,思索起来。这件事看似简单,只是否了一份报告,只是要求取消一个开工仪式。但楚天齐却明白,这绝对不是一个孤立的事,这绝对和某些事有关。
昨天在从县委办公楼下楼的时候,楚天齐曾经和庄浩仁擦肩而过,庄浩仁还主动问了开工的事,问仪式准备的怎么样了,并提前祝贺成功。这才仅仅半天,庄浩仁的态度就发生了一百八十度大转弯,这不用说,一定是庄浩仁受到了外力干扰。那这个外力就呼之欲出了,非柯兴旺莫属,庄浩仁说的“县委主要领导”已经很明确了。县里早不否定,晚不否定,偏偏挑在这个时候,那么肯定是和昨天上午书记办公室的事有关。
楚天齐之所以笃定的把此事和昨天的事联系在一起,是有他的道理的。他知道昨天上午的事,纯属孔嵘一手导演,柯兴旺只不过是执行导演。最后这事导演砸了,落了县委书记的面子,因此柯兴旺肯定非常生气。虽然楚天齐自认所谓“处置国有财产不当”很冤枉,但柯兴旺肯定不这么认为。柯兴旺肯定会认为楚某人就是惹祸的根苗,把气发到自己身上也就顺理成章了。
也不排除柯兴旺又受到了孔嵘的干扰,孔嵘可是有柯兴旺把柄的。关于把柄之说,虽说是由魏龙*根据听到通话猜测而得,但“审计财政局”的决定被取消,就是一个佐证。那可是常务副县长安排的,徐敏霞也不是一个善茬,但仍然是这样的结果,那就只能解释成柯兴旺在极力替孔嵘排雷了。柯兴旺为什么要如此维护一个下属局长?那要是没一点说法的话,还真就解释不通了。
不用说,否定这个仪式,就是给自己添堵,就是不想让自己出风头。取消仪式的决定,无论是柯兴旺本意,还是受孔嵘左右,都是在报复自己。对于这一点,楚天齐心里跟明镜似的。
既然这是县委书记的意思,既然是为了报复自己这个开发区主任,那自己还找领导请示个屁。那不是自找无趣,甚至要自受其辱吗?
想明白这些,楚天齐表情倒很平静:“老王,县里怎么说,我们就怎么做吧。县里是站在全局考虑问题,肯定要比我们看问题全面,也看的深远。我分析之所以不让我们搞,可能也是怕引发一些不必要的麻烦,尤其现在离月底付款日期已经很近,说不准领导也是怕老百姓到时搅闹一下吧。”
“不是还没到月底吗?老百姓凭什么闹事。”王文祥并不认同,“我们已经准备快一周了,开发区和企业的好多人都调动了起来,就连一些所需东西也和供货商打过招呼,这可怎么办呀。”
“县里既已决定,自有他的道理。”楚天齐安抚道,“我们自己马上停下来,至于企业,他们自己想搞就搞,我们不能限制。和单位人员多解释解释,同那些供货商也及时联系,告诉他们这个消息,上命难违,大家都要理解。”
“那,那要是企业和供货商问起来,我怎么解释呀,就实话实说吗?”王文祥说着,站了起来,看着楚天齐。
楚天齐略一思索,说道:“你这样,和他们就说,市里刚刚有了会议精神,要求各地减少类似庆典,县里也必须执行。”
“好吧。”说完,王文祥无精打采的走了出去。
看着王文祥的样子,楚天齐明白,对方不只是因为仪式被取消,更重要的是,一个绝佳的展示机会就这样没了,王文祥焉能不气馁?
第六百九十四章 你的麻烦事又来了
王文祥刚出去,手机就响了起来。
看到是候三号码,楚天齐迅速按下接听键,急着问道:“怎么样?”
手机里传来候三的声音:“楚哥,对不起,到现在也没有杨霄,哦,杨天豹的任何消息。”
听到对方的话,楚天齐心里凉了半截,但还是笑着说道:“没什么,哪那么容易?谢谢你,兄弟,辛苦你了。”
“楚哥,我那天后半夜赶到了林场,第二天早上,就去打听杨霄的消息。他那个场子已经转给了别人,人也从此消失了,再没人见到他。后来我又找到了我原来的一些转帐票据,按照票据上面的帐号,去银行进行查询,结果这些帐号全部消户了。”说到这里,候三停顿一下,又说,“楚哥,我又想起了一个人,马上要向他去打听那个杨霄的事。他离林场很远,也没有他的联系方式,我只能上门去找了。我这边继续找着,你那里该想别的辙也想吧。”
楚天齐很感动:“兄弟,太谢谢你了。你还有事业要做,先忙你自己的吧,以后空闲下来再说。”
“楚哥,你太客气了,咱们谁跟谁?就冲你能瞧的起兄弟,我已经很满足了。你放心,我是找人和事业两不误,你就不要多想了。”候三说的很仗义,“行了,我挂了。”说到这里,声音戛然而止。
拿着手机,楚天齐叹了口气,既感慨候三的情谊,也为补偿款的事发愁。
“叮呤呤”,手机铃声再次响起,上面显示的是宁俊琦号码,楚天齐接通了电话。
手机里传出宁俊琦的笑声:“楚大主任,忙什么呢?有需要汇报或是交待的吗?”
自从“盗墓嫌疑人”那件事后,宁俊琦每次打电话,基本都是让他“坦白交待”。虽然看似对方在审问自己,其实楚天齐知道,这是宁俊琦对他不放心,担心他有什么难事都自己扛,是关心他,是对他的爱。感受着女朋友的爱,他倒也很坦白,基本都是竹筒倒豆子,全部有待。有时更是故意捣蛋,连洗脚、上厕所的事也汇报,惹的宁俊琦一个劲儿说他太低俗。
平时一般都是晚上通电话,但这几天宁俊琦经常下乡,早晨出去很早,回到乡里已经很晚,所以两人已经好几天没联系了。今天这个点儿打来电话,可能也是着急听到自己的事吧。
“没忙什么,正准备给首长写汇报材料呢。”楚天齐嘻笑着,“首长不忙啦?大白天就来关心下属,实在让下属感动不已啊。”
宁俊琦娇嗔:“少贫嘴,直奔主题吧。”
楚天齐说过一声“好的”,走进里屋套间,开始汇报起来。他讲了县长关于补偿款“顶多付百分之二十”的话,讲了刘院长说的找到当事人的事,又讲了刚才候三反馈的消息。他还讲了自己和魏龙消除误会的事,包括魏龙向自己说的那些话,他也告诉了她。当然,所谓的“处置国有财产不当”前后过程,也说给了宁俊琦。他还说了自己采取的办法,也说了心中的疑惑,还讲了自己的担忧。
听完楚天齐的汇报,手机里停了一会儿,才传出宁俊琦的声音:“看来,你的麻烦事又来了。首先是月底付款的事,如果不能足额支付,那么老百姓极有可能闹腾,好不容易形成的大好局面,就会被破坏,甚至发生意想不到的事。所以,这件事是你的当务之急。我觉得你说的“多条腿走路”很对,县里那边该催要催,该诉苦要诉,否则也许连答应的部分也未必能拿到,‘会哭的孩子有奶吃’这就是现实。”
楚天齐“嘿嘿”一笑:“是吗?孩子会哭,就给奶吃吗?”
“当然是……你少捣乱,说正事呢。”宁俊琦肯定已经听出他话中的歧义,便喝斥了一句,然后继续说,“候三那边还指望着,但不能抱希望太大,那个杨天豹是警察要找的人,他肯定要东躲西藏,要找到他哪那么容易?另外,贷款的事,你也要试一试。就冲你们的现状,国有银行贷款的可能性应该不大,信用社那里也许可以商量。对了,欧阳主任不是外人,他是欧阳玉娜的哥哥,而你可是他大记者妹妹的救命恩人呀。嘻嘻,她不但送你手机,还证明是你女朋友呢。一家人办事,更容易呀。”
“少来,你怎么也开始胡扯上了?”楚天齐笑着道,“我没找银行贷款,一是觉得没抵押,银行不贷给,二就是不愿意去见欧阳主任。”
“那有什么?欧阳玉娜为了救你,直接找省纪委自证是你女朋友。你现在为了开发区,为了老百姓,去见她哥哥又有什么了?这不是更增加你的英雄气概,更让小女孩动心吗?”宁俊琦调侃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