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节(2 / 2)

高庸跟着蔺策来到书案前,先朝着床榻那边看了一眼,才压低了声音回道:“陛下,是西南的战报。”

蔺策扬了扬眉,伸手接过了战报,匆忙打开,视线从上面扫过,唇角忍不住向上扬了扬,露出了几分笑意。

高庸小心观察着他的脸色,见露出了笑意便放下心来:“看陛下的脸色应该是好事。”

蔺策轻轻点了点头:“子卿从来都不会让我失望。西南的战事在旁人眼里应该是一团乱麻,尤其那个樊国国主,并不是一个好应对的敌人。若是换了旁人,大概会凭着我们兵力上的优势,一点一点的消磨,最后拿下萦都城,但子卿却想了个釜底抽薪的办法,不仅断了樊国的外援,还让他们自相残杀起来。”

他说着话,慢慢地合上了手里的战报:“那个自以为是的樊国国主大概做梦也想不到,当日他想方设法请来的援军有朝一日竟然会成为他最大的威胁。现在萦都城中已经乱成了一片,而子卿却安坐在帅帐之中,不动如山,只等着他们厮杀之后,收取渔翁之利。”

高庸对这种军务事并不怎么了解,但也大概明白了蔺策言外之意就是西南战事一片顺利,离游彦凯旋而归之日也不远了。忍不住也跟着松了口气,躬身道:“那奴婢要恭喜陛下了,不仅要剿灭樊国,大获全胜,平复西南的动乱,更重要的是,游将军他总算要回来了。”

蔺策心情确实不错,脸上的笑意十分的明显,忍不住长长地舒了一口气,感叹道:“天气一日冷过一日,西南入了冬愈发的湿冷,他本就体虚,身上又多旧伤,还不知道怎么熬的过来。现在总算要回来了也不知道又成了什么样。”

“陛下且宽心,您不是说了游将军这次就是安坐在帅帐之中,所以肯定是平平安安,而且奴婢看他虽然生性洒脱,却极其在意陛下的感受,就算是为了让陛下安心,也一定会照顾好自己的。”高庸劝慰道,“等将军回来之后,让御医每日前来请脉,开点调养身体的补药,好生休养一阵,说不定比先前身体还要好。”

蔺策闻言笑了起来:“到时候他一听说又要整日没完没了地喝那些汤药,肯定又会忍不住跟朕抱怨。”

“将军虽然每次都抱怨,但也还是乖乖地喝了药,让陛下您宽心。”说到这儿,高庸突然一拍手,“对了,奴婢今日还听说了一件好事,想来到时候游将军回来一定会高兴的很。”

“嗯?”蔺策不由问道,“什么好事,说来朕听听?”

“奴婢今天带人去太医署取补药的时候,听他们说,游将军的内侄,就是他们府上的那位小公子新娶的那位夫人已经怀了身孕,游府上下欢喜的不得了,专门请御医到府上替少夫人诊了脉,还开了安胎的药。”高庸笑着说道,“这么算起来,游将军马上就要当叔公了,自然会高兴的很。”

自游彦离开都城之后,蔺策对游府的事情便没有那么关注,尤其起初的时候为了隐瞒游彦行踪,便刻意与游府不联络,游礼倒是专门来问过,还带了游老夫人亲手制作的糕点。到后来游彦正式接手西南,蔺策专门派人去府里安抚了一番,之后游悠二人来了都城,蔺策的心思便再没分给游府,没想到转眼之间游礼也要为人父了。

娶妻生子本就是人生之乐事,尤其是蔺策现在刚有了一点为人父的体验,倒是有点感同身受的意味。加上游彦对这个侄子一向疼爱有加,若是知道此事必然高兴的很。蔺策朝着高庸点了点头:“让太医署的人送点好的补品到游府,另外大理寺那里,打声招呼,在忙完紧要的事情后,可以给游礼适当放松一些,让他多回府里陪陪夫人。”蔺策说完,忍不住轻叹一声,“这个孩子对游府来说,也算的上是难能可贵。子卿现在不在都城,你替朕多费点心思。”

“奴婢明白。”高庸应声,“待会奴婢就亲自到太医署去。”

二人说着话,不远处的帷帐内突然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蔺策朝着高庸做了个噤声的手势,放轻了脚步走过去,听到了极轻的抽泣声,急忙拉开帐帘,看见游悠不知何时已经醒了,正坐在榻上抹眼泪。

蔺策单手将小姑娘抱了起来,另一只手抹了抹她的眼泪,温声道:“怎么这么快就醒了?”

游悠抬起脸看了看蔺策,似乎是在确认他的真实性,而后突然抬起手臂抱住蔺策,将脸埋在他肩头,小声唤道:“父皇。”

“嗯,父皇在,”蔺策柔声道,“醒来不叫父皇,怎么自己偷偷哭?”

游悠轻轻抽了抽鼻子,脸在蔺策肩头蹭了蹭,才抬起头:“我没哭,是做梦。”

蔺策伸手捏了捏她的小脸:“做了噩梦?”

“嗯,”游悠轻声回道。

“没关系,有父皇在,”蔺策安抚性地拍了拍她的背,“梦里的东西都是假的,有父皇在,父皇会保护你,会让悠悠平平安安的长大。”

游悠还环着蔺策的脖子,听完他的话轻轻点了点头,凑过去与他贴了贴脸,还没等说话,肚子突然传来叽里咕噜的声音,蔺策抱着她,听的清楚,忍不住笑了起来,看了一眼身旁的高庸:“公主晨起就一直陪着朕处理朝政,现在已是晌午,肯定饿的很,还不准备点吃的送过来?”

高庸应声,朝着游悠看了一眼:“公主稍候,奴婢这就让人去准备,今日御厨做了公主最爱吃的桂花糕,待会奴婢一并端过来,可好?”

游悠还倚在蔺策怀里,听见高庸的话认真地点了点头:“好。”

第93章

西南萦都城外, 南魏大营。

营外是喧嚣一片, 营内的游彦却不动如山, 安坐于帅帐之中。

萦都城内的纷乱已经持续了数日。自那一日三国使者在帐中与游彦详谈了一番之后,为换得南魏从本国境内退兵,以保本国的安宁, 这三个樊国昔日的盟友丝毫不顾念旧情,更不讲所谓的诚信。在樊国国主每日被南魏亦真亦假的进攻搅的心神不宁、寝食难安,每日殚精竭虑地想着退敌之策之时, 却没想到最先受到的却是来自城内的攻击。

萦都城在一日之内便变得一片混乱, 原本同心同力的盟友反目成仇,樊国的守军不得不退守至皇城之中, 与他们的盟军对峙,城中的百姓惊恐不已, 想要逃出城中,却发现虽然原来看守城门的守军已经退散, 但南魏的军队却在城外死死地把住了城门,不允许任何一人逃出城中。

游彦给西南军下达了死守城门的命令,却不允许他们攻入城中, 掺和城中的争斗。他能稳坐于帐中, 麾下的将士们却很难像他那般安稳。他们与樊国军队对战已久,已是宿敌,眼下看见他们困在城中自顾不暇,总想趁此机会杀进去,了结一下旧怨, 也给自己那些不幸身死的同袍们报仇。

不过游彦也算是治军有方,将士们虽然心急,却也不敢违背他的命令,他们在城门外百般折腾,闹出不小动静,却没有一个人迈入城门一步。

随着萦都城局势的进展,战事逐渐进行到了尾声,虽然没用大动干戈,但西南上下数万口人,尤其还有几队人马还在那几国境内,游彦这个主帅每日还是有不少的军务要处理,除了日常巡营,大部分时间都待在帐中。

先前在都城之中,每每关系到游彦的身体,众人就小心翼翼,百般呵护,游彦反而不以为然,认为他们过分夸张。到了西南这段时间,面对完全不同的气候与水土,吃尽了苦头额游彦,虽然身旁没人再看顾,自己倒是格外注意起来。

每日但凡出帐门,他都会穿上厚厚的棉袍,棉袍之外还会披上貂裘,整个人裹的严严实实。等回到帐内便缩在炭盆旁,怀里还要抱着个袖炉,至于军医开的各种调养身体的汤药也都来者不拒,毕竟他清楚的很,身为主帅,西南上下诸多事端全都仰仗于他。

只是不知是因为游彦实在是身体过于虚弱还是自从到了这西南之后要没日没夜的操劳,尽管已经百般注意,游彦还是染了风寒,只是现在正是战事最紧要的时候,容不得丝毫的松懈,也只能硬撑着,盼着这战事早日结束。

“将军,”帐帘从外面掀开,侍卫手里提着个食盒入内,看了一眼坐在书案前的游彦,“药已经煎好了,您趁热喝了吧?军医说了,这药再喝几日,这风寒就差不多该好了。”

因为生了病,游彦比往日更加的畏寒,在帐内还裹着貂裘,小半张脸被毛领遮住,看起来十分的憔悴。游彦打了个呵欠,朝着侍卫点了点头,放下了手里的笔,搓了搓冰凉的手,接过侍卫递过来的药碗,盯着里面黑乎乎的药汁看了一会,才皱着眉头不情不愿地将药碗捧起,喝了个干干净净。

侍卫已经倒好了温水,看见他把药喝完,便立刻递了过去。游彦漱了口,又喝了几大口水,才将口中又苦又涩的味道淡去,忍不住长舒了一口气。

趁着游彦漱口的功夫,侍卫已经将袖炉换上了新炭,递到游彦手里:“已经晌午了,将军您要不要吃点东西?”

因为生了病的缘故,游彦这几日一直是食不知味,整个人更清瘦的几分。他将袖炉重新揣进怀里,掩着唇咳了几声,才应声:“去看看有什么吃的,就顺便送点过来吧。”

他话音刚落下,便听见帐外的脚步声,跟着是一个刻意压低的男声:“将军,都城急报。”

游彦愣了一下,顺手端起茶碗喝了口热茶,朝着帐外道:“进来吧。”

帐门从外面掀开,一个风尘仆仆的驿使大步而入,从怀里摸出一封还沾着体温的信,递到游彦手中:“陛下旨意,必须将密信亲自交到将军手中,属下也算不辱使命。”

游彦下意识觉得这驿使似乎话里有话,皱眉看了他一眼:“你孤身一人一路从都城而来,中途也没在驿站与人轮换?”

“陛下旨意,此信万分紧要,中途不得转经任何人之手。”那驿使抱拳,“至于是何缘由,属下也不清楚,或许将军看了信就能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