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节(2 / 2)

如若不是半路出了问题,那难道是……长乐宫之中出了鬼?

但明明先前李埠一案,蔺策对长乐宫已经是一查再查,别说是长乐宫,就算是整个皇城,也早应该料理的干干净净。

突然之间,某个念头涌上游彦的脑海,当年李埠一案真的料理干净了吗?当日李埠的案宗之中有几件事实在不像是他的手笔,蔺策亲去地牢与李埠对质,李埠的回应更显得疑虑重重,但奈何那几案证据确凿,李埠又认的干脆,虽然之后他们又百般调查,依然未曾查出什么痕迹,之后也再无什么事端发生,也只当成是李埠临死之前故弄玄虚,不想让蔺策心安。

但现在,郭准那封密信里分明看得出来,在都城之中,还有一双游彦一直不曾察觉的手,一直潜藏在暗中,伺机而动。

第90章

各种思绪涌上心头, 让游彦的脸色不由变得严肃起来。毕竟此事事关重大, 如若真的还有这么一个隐患在, 而他们又毫无防备,这实在是一件格外可怖之事。

毕竟他们在明,其人在暗, 你不知道他是何人,也不知道他掌握着多大的力量,他与郭准勾结只是一时的联合, 还是他早已在暗中谋划已久, 伺机而动?

他甚至能够掌握游彦的动向,那对朝堂局势又掌控多少?他能够在游彦离开都城之时给予郭准提醒, 按着口吻应该给予过郭准诸多帮助,那西南这一切, 会不会一开始就是设计好的?那这一切最终的目的又会是什么?

游彦放下帐门,转身回到帐中, 在书案前坐了下来,翻找案上的卷宗。

当日樊国在明知实力远不及南魏之时,贸然攻打零陵城, 最终落得大败而归的下场, 当时游彦心中不是没质疑过那樊国国主究竟是年轻气盛,还是另有谋划。

之后,因为邬晟的一时冒进,致使西南军落入下风不得不求援于都城,蔺策出于稳妥考虑, 抽调三万人南下支援,这其中有一万人来自他的亲军,更是以陶姜为帅,为的就是一击必中,即使这样,西南还是出了变故,最终游彦不得不亲自前来这西南,收拾这些残局。

游彦盯着卷宗看了很久,头脑之中的混乱慢慢地清明开来,开始形成一条清晰的脉络。

一切都不是凭空发生,所有的变故联系在一起,突然就变得有迹可循。

先前游彦对那个樊国国主还不了解,但两军对峙这么久的时间,分明可以看得出来他并不是一个狂妄自大冲动冒失之人。相反来说,此人城府极深,颇有谋略。这样的人在明知实力不济的情况下攻打南魏,分明是因为留有后手——他在南魏之中另有援手。

因为有这个援手在,这樊国国主才会硬拖着全国之力与南魏一战,而西南之中如此之多的变故也就能解释的清楚。

这么看起来,邬晟当日的冒进,包括之后郭准求援于都城,到后来萦都城一战陶姜之死,说不定都是出自事先的谋划。有人牢牢掌握着西南的局势,一步一步推进至今日。但这人将自己掩藏的太深,至今日没有暴露出一丝一毫与自己相关的信息,让游彦无从揣测他的身份。

因为除了郭准那封没头没尾的密信,再也找不到一丝凭证,只是因为这些变故实在是太过蹊跷,游彦将所有值得怀疑的地方联系在一起,才形成的推断与揣测,而这些推断有多少是真,游彦自己心中也不敢确认。

但不管是谁,他的目的肯定不止搅乱西南,帮助樊国这么简单。因为即使拖延至今,战事到了今日这个地步,樊国依旧还是处于劣势,尤其是游彦现在来了西南,收拾这残局已是指日可待之事,不管樊国国主如何的挣扎,不管再发生何种变故,都改变不了两国从根本上的差距。

想到这里,游彦的双眉突然紧皱起来。

如果以此来看的话,与其说是朝中有人与樊国联手,更像是这人在利用樊国,利用西南的局势,从而达成自己的目标。至于西南的死活,从来都不在这人的计划之中。又或者,他从一开始,就将西南也算计进了自己的计划之中。

游彦将手里的案宗放下,抬眼看向身旁因为他异常的脸色而茫然的副将:“邬晟现在人在哪里?”

副将慌忙回道:“禀将军,人还关押在交州城太守府,与郭准一样。”

游彦点了点头:“命人再去审问他,当日零陵城一战的来龙去脉,究竟是他自己一时贪功,贸然行动,还是有旁人授意,有没有什么人与他联系过。”话说到这儿,他突然又摇了摇头,“不过邬晟这枚棋子有点太蠢了,那人如此谨慎,定不会给自己留下如此大的隐患。如果当初邬晟的举动真的是被人利用了,少不得还是经了郭准的手。这西南上下,大概只有郭准知道那个人是谁,但是那人不知拿捏了什么筹码,笃定了郭准绝对不会出卖自己。”

副将没能理解游彦究竟在说些什么,迟疑了一下,问道:“那,还用审问邬晟吗?”

“问问吧,”游彦说着话,已经摊开了纸张,提起了笔,“确认一下我的猜测。至于郭准那里,”游彦抬起头朝着副将看了一眼,“他那条命虽然已经不值钱了,但我也不想经我的手来杀他,就暂且再浪费几日交州城的粮食,待战后将他押解回京,交由大理寺处理吧。”

“属下明白。”

游彦垂下眼,看了一眼面前的纸,提笔饱蘸了墨,一面落笔一面道:“唤驿使来,这封信加急送往都城。”

副将朝着游彦手下看了一眼,他并不清楚不过是从郭准那儿搜到一封没头没尾的书信,在这转瞬之间,游彦脑海之中究竟发生了怎样的波澜,那只是依着他的脸色就清楚此事事关紧要,不敢有丝毫的耽搁,立即拱手:“属下这就去。”

副将步履匆匆,尽管特意挡好了帐帘,但冷风还是吹进了帐中,吹到游彦身上,让他忍不住打了个寒颤,低头看了一眼写了一半的书信,长叹一声,继续落下笔来。

西南此刻的战事容不得再有意外发生,游彦必须用全部的精力,以最快的时间结束这里的纷乱,还西南百姓一个安宁,也让久在外征战的将士们能够早日归乡。但藏在暗处伺机而动的那双手就像是一根刺一样卡在游彦心头,虽然一时没有什么感觉,但总觉得隐隐作痛,更要时时担忧,它会不会有一日扎的更深。

游彦没有时间与精力,也没有找到机会将那双手揪出来,但又始终不能安心。西南的情况他自觉能够应对,却始终不能放心都城。若是有这样一个人藏在朝中,对蔺策来说是巨大的威胁。而游彦为战事所累,一时半会难以脱身,也只能修书一封前往都城,提醒蔺策处处谨慎,多加防备。

待解决了西南的战事,重新回到都城……游彦闭了闭眼,落笔时又用了几分力气,心中暗自下了决心。届时不管这人藏得如何之深,行事如何的缜密谨慎,他都会将这人挖出来。西南成千上万将士的性命,还有这南魏的安危,还有被自己人构陷而死的陶姜,这些账,都要一件件一桩桩好好地与这人算算清楚。

帐门再次被掀开,游彦抬眼看了一眼,朝着副将点了点头:“让驿使稍候。”说着话,又低头在纸上匆匆写了起来。

副将应声,却没动,而是朝着游彦道:“将军,军中有使者来访,请求见主帅。”

游彦已经落了笔,正回看自己的信,见内容无误,轻吹了几下墨迹,准备将信封号,闻言不禁抬起头来:“何人?”

副将道:“是樊国那几个盟国之中的一个。”他说着话,将一直握在手里的一张纸递了过去,“跟他们前后脚到的,还有这封战报,跟将军您预计的差不多,北上的那队兄弟首战告捷,并且一鼓作气,继续朝前进发,攻势极盛,番人大概自知无法抵挡,所以遣了使者前来求和。”

游彦将信封好,递给副将:“此信紧要,八百里加急,不得有丝毫耽搁。”

副将拱手:“属下明白。”他拿着信就要向外走,但还是忍不住回过头来,“那个番邦使者……将军您要不要见一见?”

“见是一定要见的,”游彦唇角向上扬了扬,“不过不急于这一时半刻。况且,战报不是只回来一封,这樊国的盟友还有两个,我不信他们能够扛得住。总还是都要来的,那我就不妨等着人齐了再一并来见,也省的一个一个的浪费时间。”

“是。”副将领命。

游彦刚刚急着动笔,手上沾染了墨汁,就着一旁盆里的冷水随意洗了洗,沉吟道:“那使者前来没有惊动城中的人吧?”

“禀将军,没有。”副将道,“属下已经按照您的命令,派了人前去城下叫阵,那萦都城里的人躲还来不及,又哪有精力盯着咱们营中来了什么人。”

“那就好,这两日派人提前去官道上候着,见到其他两国的使者便接到军中来,省的一时不察被樊国人发现,那我后续的打算,可就泡了汤。”游彦洗了手,随手在衣摆上擦干了水珠,在炭盆前烤了烤火,“至于先到那个,好吃好喝招待着,但,不许他外出,也不许军中任何人与之接触。哪怕是送吃食的人,都不准与他说上一句话。”

游彦说完,嘴角向上扬了扬:“另外,回令给那那几队人马,命他们继续攻势,不必犹豫。”

副将朝着游彦抱拳拱手:“属下领命。”

游彦朝着他摆了摆手:“去吧。天越来越冷了,年关前,我们怎么也该回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