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节(1 / 2)

“公子,那袍子是夫人给您准备等小公子订亲的时候穿的。”

游彦朝着瑞云摇了摇手指笑眯眯道:“好几天未见了当然要穿的好看一点,等哄的咱们陛下开心了,要什么新袍子没有?”

瑞云下意识地觉得哪里不对,但又觉得自家公子的话很有道理,按照游彦的吩咐去准备了,游彦站在窗边伸了伸胳膊,瞧着窗外明晃晃的太阳也不再觉得炎热。

游彦换上了簇新的青色圆领袍衫,如墨的长发重新束好,插上了那根稍显老旧的的骨簪,长身玉立,依旧是当年名冠都城的翩翩公子模样,就好像过去的这些年在游彦身上并没有留下多少印记。

游彦看了看铜镜中的自己,满意地点了点头:“好久没吃御膳了,今日就不回府吃晚膳了。”

瑞云瞧着他的样子也跟着心情好了起来,忍不住打趣:“大概也不用为您留门了吧?”

游彦挑了挑眉,朝他摆了摆手,翘着唇角出了门。

游彦手里有一块御赐的令牌,可以不受诏令任意进出皇城,这四年的时间,皇城的守卫早就习惯了上将军在任何时间以任何理由出现在城门口,看见游府的马车只例行查验了令牌就将人放了进去。

长乐宫今日看起来格外的宁静,游彦一直走到大殿门口才看见两个有些眼生的内侍,还不等他疑惑,其中的一个内侍已经先开口:“来者何人?为何擅闯长乐宫,侍卫怎么回事,怎么随意放人进来?”

游彦在长乐宫还从未受过如此的盘问,只觉得新奇,他拱了拱手,笑吟吟开口:“上将军游彦,求见圣上。”

游彦未入仕之前就已名冠都城,之后又在西北一战成名,手握兵权,整个都城没有人不知道他的大名,那内侍也不例外,不过他怎么也没想到赫赫有名的大将军居然会是这么一副温文尔雅的书生模样。

“怎么?”游彦摸了摸自己的脸,“有什么问题?”

那内侍回过神,与另一个内侍对视了一眼:“陛下刚刚传过令,说他今日有要事要处理,不准任何人进去打扰。”

游彦扬眉:“你们高总管何在?”

“总管自然是在内侍奉陛下。”

“那就劳请二位去将他请出来,只说我要面见圣上,高总管自会有决断。”游彦双手拢在宽大的袍袖之中,缓声道。

或许是上将军虽然没了兵符,但威名犹在,两个内侍低声商量了一下,一个人留在殿外,另一人进到殿内前去传信。

对游彦来说这长乐宫就像是自己的另一个府邸,过去的四年时间他在这里度过了很多时间,对这里的一草一木都熟悉的很,背负着双手在殿门口转来转去,全然不在意另一个内侍正谨慎地盯着他的一举一动。

少倾,进到殿内的内侍快步走了出来,朝着游彦拱手:“将军,高总管说他正在侍奉陛下,无暇来见您,请您改日奉诏再来面圣。”

游彦挑了挑眉:“这是高庸的原话?”

那内侍微微垂下头:“是。”

游彦一双眼盯着他看了一会,就在那内侍以为他会发怒的时候,游彦突然笑了起来:“看起来不光咱们圣上的脾气见长,他身边的人的脾气也是越来越大了。”他侧过脸,朝着长乐宫的匾额看了一眼,“既然如此,在下就告退了。”

说完,也不等那俩人回应,转身就走。

从蔺策还是个默默无闻的皇子时高庸就跟在他身边,游彦与他也是老相识,因此游彦也清楚再借高庸十个胆子也不敢朝他说那番话,而整个长乐宫能以高庸的口气传话出来的,也不过一人而已。

所以,蔺策居然不想见他?

游彦心底的困惑大过了恼怒,毕竟先前的这些年里,这种事情是从未发生过的,他与蔺策不是没有过分歧与矛盾,但从来都不会是这种解决问题的办法。

游彦沿着长长地巷道朝着城门走去,蔺策居然避而不见这事让他有些心不在焉,远远地看见有步辇而来也没有在意,只是顿下脚步朝里避了避,却没想到那步辇却在他身边停了下来,游彦漫不经心地抬起头才看清那上面人正是吴太后,便躬身施礼:“臣见过太后。”

或许是想起了上次二人见面时的不愉快,吴太后的脸色并不怎么好,她掀了掀眼皮,冷淡道:“没想到在这儿又碰见了游卿,如果哀家记得没错的话,上次皇帝说过,没有他的旨意,任何外臣不得入宫,当时游卿也在场,所以游卿今日是因旨入宫?哀家倒是没想到,游卿交了兵权之后还如此的忙碌?”

游彦此刻的心情算不上多好,毕竟他满怀期待出了家门,却没想到吃了一道闭门羹,还没等他想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就迎面遇见了吴太后,受了她这番冷嘲热讽,面上的笑意登时褪去,也懒得再敷衍,从怀里摸出一道令牌,朝着吴太后晃了晃:“臣还有事,就不打扰太后了,告辞。”

“游将军,你一而再再而三地顶撞哀家,到底把没把哀家跟皇帝放在眼里?”吴太后微怒,伸手指着游彦,正要发作,一个有些眼熟的內侍远远地跑了过来,凑到她跟前低声说了几句什么,吴太后抬眼,视线在游彦脸上停留了一会,突然漾出一点笑意,“哀家听说刚刚游将军并未见到皇帝?哀家正好要到长乐宫去,与皇帝商议一下这次选后一事,不如游将军一起,你与皇帝相识多年,择选皇后这种大事,也可以提提意见。”

游彦偏过头看向吴太后,稍倾,他唇畔慢慢露出一抹笑:“这种事情为人臣子的就不好逾越了,太后身为陛下亲娘,想必是可以做的了陛下的主的。”他话落朝着那个躲在步辇旁的內侍看了一眼,“我说长乐宫最近怎么多了这么多的生面孔,不过,我还是要好心劝慰太后一句,陛下素来眼里揉不得沙子,若是被他发现有人背着他搞一些有的没的小动作,到时候即使是太后您,也未必承受的了这帝王一怒。”

说完,他朝着吴太后摆了摆手,从步辇旁走过,头也不回地出了皇城。

吴太后咬着牙盯着他的背影看了一会,直到看着他的背影从眼前消失,才垂下眼,转头看了一眼刚刚那个內侍:“你确定皇帝不知道他来的事儿?”

“禀太后,奴婢只说有外臣求见,高总管见陛下心烦,就让奴婢将人打发了。”內侍小声道。

吴太后笑了起来,满意地点了点头:“回去吧,哀家待会再过去,莫让皇帝察觉。”

“是,太后。”

第11章

游彦一见到那内侍便明白刚刚在长乐宫究竟是怎么回事,他倒是没想到那一日当着自己的面被蔺策苛责之后吴太后非但没有收敛,胆子倒是越来越大,居然开始在长乐宫安插人手。这种小伎俩游彦自然不会放在心上,不过他确实是有些意外,毕竟这么多年以来吴太后在他的印象里是一个懦弱且无能的人,只适合在别人的庇护下过些安稳平静的日子。

可是就是这个在尚贵妃的欺侮之下安静且沉默多年的人,现在放着安稳日子不过,也开始不安分起来,游彦倒不至于担心她会给自己造成什么伤害,只是觉得有些可笑。如果先帝在位的时候,吴太后在后宫之中也能如此的费心思,也不至于一直被尚贵妃欺压,那么蔺策当年的日子也不至于那么难过。

先前游彦一直不怎么关心吴太后的动向,但是经过这三番两次之后,他倒是应该抽时间好好去了解一下,吴太后背后究竟站着谁?又到底打着什么主意?

虽然知道了并不是蔺策对自己避而不见,但被吴太后这么一搅和,游彦已经失去了出门前分外想见蔺策的那种兴致,也懒得再到长乐宫去看他们母子争执。他站在皇城门口,回过头朝着身后巍峨的宫殿看了一眼,忍不住摇了摇头。

里面的人如何的尊贵如何的权势滔天,这皇城也不过是个华贵的牢笼而已,却偏偏有无数的人挤破了头想要进到里面去。也有些人自出生起就注定了属于那里,比如蔺策,生在帝王家他别无选择,不管先前是为了自保还是现在为了这个天下。

而对于游彦来说,只要是蔺策想的,他都会由着他。

因为原本以为自己极有可能会像先前的很多次一样在宫里过夜,游彦进了宫就将府里的马车遣了回去。他在皇城门口站了一会,看了看街上来来往往的行人,随手擦了擦前额的汗,起身进了最近的一家茶楼。

早些年,在游彦还只是光禄大夫、越国公家的小公子的时候,他熟悉这都城里的每一家茶楼酒肆,也逛过所有的书斋当铺,每逢清明前后他会与城中的名流雅士斗茶,入了秋和几个世家公子入山秋猎,闲暇之时约上三五好友在游府的花园里把酒言欢,又或者在城外的别院里蹴鞠。

除了从不入勾栏之地,他与这都城之中大多的世家子弟的生活没有什么区别,生活顺遂,既无近忧也无远虑,直到他因为宴游之时偶然所做的一首诗誉满都城被先帝召入宫中,遇见那个沉默内敛的小韩王,之后机缘巧合二人相识相知,游彦的人生才走向了一条他从未料想过的路。

或许是受了其父的影响,游彦自少年时期就对所谓的功名利禄毫无兴趣,那时候的矜贵公子无论如何也不会想到,将来的某一日他会投身疆场,甚至成为满朝上下人人敬畏的权臣,不是为了什么山河永固,国富民安,他游彦从不是有那种远大志向的人,参与朝堂争斗也好,到边关征战杀敌也罢,为的都只是一人而已。

现在抽身而出,为的也是那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