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伊勒德什么都没说。

第192章

入冬之前有可能抢西边。

谢绅有点慌, 他必须想办法通知个什么人。怎么通知, 告诉谁?告诉关宁军的阳继祖?他冷静下来,忽又想,传递信息非常艰难,几乎是万中无一的机会。如果只是干巴巴地传递一个“抢西边”,毫无用处。金兵抢过很多次了, 关宁军应该有防范。

最坏情况是不止金兵抢。

谢绅焦虑地在屋中走来走去, 伊勒德安抚小馒头, 小馒头眼睛肿肿可怜兮兮地看谢绅。谢绅这才想起来屋里还有个鞑靼军官, 他马上反应过来, 保持焦躁的表情看伊勒德:“抢西边有可能会抢到我家。怎么办。”

伊勒德看他一眼:“没说一定要去。出动军队也得要军资的。”

谢绅半蹲下仰望伊勒德:“是不是鞑靼也要抢?”

伊勒德笑一声:“鞑靼跟女真从来不是合作关系,你不知道?”

谢绅难过:“家中还等我金榜题名,我没回去,金兵先去了!”

伊勒德倒很平静:“我职位也不高啊, 要不然能被派来金国任职。”

谢绅眨着眼仰头看伊勒德。余晖在他眼睛里一漾一漾的,波澜涟漪阵阵回荡。

很漂亮, 伊勒德想。

“你想要知道?”

谢绅连忙点头。

伊勒德笑一声:“那就沉住气。”

谢绅一愣。

“你千万记住, 打猎的时候要沉住气,要不然既不能捕到猎物,反而自己会丧命。着急毫无意义。”

伊勒德低头看他,微微一笑:“今天背蒙语了没有。你即便金榜题名, 不会蒙语无法交流, 恐怕是无法往上爬的。你可以……”伊勒德把一只手放在谢绅肩上,“从自己力所能及的事情开始。”

皇帝陛下宣邬双樨南司房觐见。邬双樨一进南司房, 看到摄政王也在。皇帝陛下道:“此次找小邬将军来,并非询问兵事,只是想问问辽东风土人情。”

邬双樨了然,皇帝陛下这是想问建州女真的事。摄政王表情淡淡的,看不出喜怒。邬双樨朗声道:“陛下想知道辽东的事,臣就跟您讲讲。”

努尔哈济时期女真除了抢掠并没有特别好的生产方式,渔猎收入不稳定,农耕几乎不行。曾经有一个时期绑架汉人农民工匠来建州,但没有牛。大晏和朝鲜绝对禁止对建州出口牛和犁具,可是不抢,建州自己连个锄头都打不出来。努尔哈济一气之下也禁止对大晏贸易,原本私下可以偷偷进行的民间换物也绝对禁止。努尔哈济自己效仿大晏设市场,就是抚顺。一则实在是没啥好卖好买的,二则努尔哈济对所有商铺受重税,更没人干了。

努尔哈济去世时沈阳一匹绢布一百五两。

黄台吉上位之后开始“红蓝桥贸易”,说白了就是鼓励民间偷偷开互市。女真人猎到稀罕玩意儿大晏官员也喜欢,历代巡边官员都是睁一眼闭一眼,毕竟他们回朝打点,女真人手上的人参貂皮鹿茸都是上好的送礼人情。黄台吉也算有能力,抚顺到底给他经营起来。目前女真粗制铁器能自己打造,粗布能自己织。若不是天气太坏,日子远没有现在苦。

皇帝陛下默默无语,女真人也是在奋力经营,着实不可小觑。

摄政王没表情:“有个降将叫李庭芳?”

邬双樨面色如常,双眼眸子微微一颤:“回殿下,是有个降将叫李庭芳。”

李庭芳是辽东一个总兵,成庙一死人心不稳的时候领着军队投降了。因为没看清女真人到底啥发型,自作主张剃了个大光头。女真人现在说起来还笑话他。李庭芳现在有个女真名字,据说翻译过来是“秃瓢”。

李庭芳领着军队投诚,黄台吉大受感动。有一就有二,他正缺真正有武器配备的作战军队。因此把自己亲闺女嫁给李庭芳,赐下大量奴才和田地。李庭芳开了个好头,千里之堤,李庭芳就是一个蚁穴。

但李庭芳也没风光多久。每次出去“抢西边”他是最下死力的,打杀汉人最多的,抢东西不老少也都上缴黄台吉,无奈有个范文程。范文程最恨南边投降过来的汉官。本身他就是个秀才,李庭芳的级别可是比他高。以后要是来了更高的汉官,范文程地位岌岌可危。

范文程竭力排挤欺负李庭芳之流,因为李庭芳是“驸马”,又会打仗,就格外明显。黄台吉不知道是看出来还是没看出来,总之汉人内斗他不管。

李庭芳和范文程掐得满朝风雨,也不是什么秘密,辽东基本都知道。

摄政王一只手撑着宝座扶手,抚摸下巴,笑一声。

皇帝陛下赞叹:“小邬将军对辽东了解精深。”

邬双樨回答:“交手这么多年,知己知彼,也就了解了。”

成庙去世的时候。摄政王悠悠问道:“这个李庭芳,是谁的部属?”

邬双樨答非所问:“李庭芳皆为关宁军上下不耻,早已除名,谁的部属都不是!”

摄政王没再看他。

皇帝陛下忧心:“小邬将军说,入冬之前可有‘抢西边’之忧?”

邬双樨一顿:“近年来年景都差,沈阳去年冬天冰灾,想是……有可能的。”

“抢西边,李庭芳之流打头阵的话,他对关宁军知根知底,关宁军有胜算吗?”

邬双樨此时汗透衣襟,他恨疯了李庭芳了。摄政王对辽东似乎也知道甚多,并不似以前朝廷对辽东建州一无所知。

“李庭芳只是个总兵,比起关宁军的诸位将领,他并不算什么。他去投降,只不过是把败类筛出去,关宁军上下众志成城,精忠报国,绝不言改志。”

摄政王用手指捏鼻梁。

皇帝陛下又问了些辽东的风土人情,邬双樨才退出南司房。他一出南司房,扶着廊柱缓一缓,内侍在一边道:“小邬将军?”

邬双樨笑一笑:“失仪了失仪了。”

他跟着内侍离开皇宫。

邬双樨从宫中出来,神情恍惚,不知道走到哪里,听见一个温柔的声音:“月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