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节(1 / 2)

如此一来,竟然全连上了。怪不得那个葡萄牙教官要上那么一道折子,这个葡萄牙人也是厉害,什么都敢说,连大晏的官员都指名道姓,看来是被荷兰人欺负急了。

王修一拍桌子,叫过京营驿马:“进城,去请陈春耘。”

虽然曾芝龙跟荷兰人翻脸了,荷兰人和西班牙人都想杀他,所以他心向大晏,但是海上的事,王修还是更信任陈春耘。

“是该动一动了。否则什么蚊子苍蝇的,竟然都猖狂起来。”

陈家一个儿子在白都督擒高若峰之前便去了右玉,中原动荡通信困难,陈老夫人日思夜想天天哭。另一个儿子被困在京城动弹不得,想回广东都不行,陈老爷子每日唉声叹气。忽然有京营快马来报,王都事请陈官人至京营叙话,陈春耘一脑袋扎出来,上马就走。他快憋疯了。

何首辅的人跟他通过气,摄政王要问南洋西班牙人屠杀闽商之事了。陈家一贯和气生财,跟谁都客气,何况在海上讨生活实在是躲不开何首辅。何首辅让人跟陈春耘通这么个气,陈春耘心里还是一惊。摄政王敲打朝臣,何首辅便韬光养晦了。然而到底是多年的阁老,何首辅不动声色漏一点给小民小官,够他们受用一辈子的。

陈春耘头痛,他不想跟政事扯上关系。可是想出洋,就得要钱。想要谈钱,不扯政事怎么可能。

摄政王殿下过问南洋也好。被杀的闽商,亦是大晏赤子,如何就能在异乡被番鬼杀死,尸垒道旁,大晏还能毫不知情?

长此以往,陈春耘想要出海宣扬国威的初衷,就不知道到底是为了什么了。陈春耘的理想,恢复太宗皇帝万方来朝的辉煌,同时要惠国惠民,有来有往。对于海外晏人,也是个保护。大晏就应该张开盛大恢弘的羽翼,罩四海升平。

一定要说动王都事。陈春耘骑着马超越过了京营快马。说动了王都事,就等于说动了摄政王。大晏素来重土轻海,是时候,改变了。

曾芝龙离开鲁王府,回到自己住处。他一到北京就低调地置了个宅子。四合院,其貌不扬,里面却怎么奢华怎么来。他手下的海都头疑惑,按照老大的性子,应该要在北京起个楼。曾芝龙冷哼:“我现在好歹是朝廷命官,应该学点养气功夫。”

“老大,福建来信了,余子豪要给徐信肃报军功,估计现在已经到了京营了。”

曾芝龙一愣,放肆大笑。手下的海都头傻乎乎看曾芝龙:“老大?”

曾芝龙笑道:“摄政王殿下刚刚允许我处理自己的麻烦,恰好我就知道徐信肃是个什么玩意儿,他的‘军功’怎么来的。你说咱们这位摄政王殿下,是不是真的有异能,看得到前后三百年?”

海都头没听懂:“摄政王还管算命?”

曾经船上卑微的胖厨子,偷偷给曾芝龙藏吃的,还告诉曾芝龙,历来的真龙全都有异能,能看到前后三百年。

海都头摩拳擦掌:“咱们这就回福建?就等这一天了。徐信肃这卖娘的干了这么多好事,是该跟他算算账!”然后又想起来,“要接小官人一起走不?”

曾芝龙还是笑:“他现在在宫里都是小王爷了,吃穿跟皇帝一样,官儿比他老子我都大。”

海都头却看着曾芝龙不像真心高兴的样子:“老大你不开心?解决徐信肃下一步就是解决余子豪,咱们在大晏的大麻烦就没有了!”

曾芝龙慢慢地,慢慢地,敛了笑意。他微微垂头,揩把笑出的眼泪,自言自语:“是啊,我挺高兴的。我在北京陪摄政王这么久,摄政王看来是想嘉奖我所做的。这就能杀回福建了,我挺高兴的……”

皇帝陛下小睡醒来,吃过点心,和曾森回宫去了。李奉恕闻着木柴焦香,知道又是傍晚,廊下要做饭了。他站在研武堂大窗前仰着头“眺望”,王修一进门,心里一酸:“看什么呢。”

李奉恕伸手在自己前方虚空地抹一抹阳光:“现在是不是傍晚?最近天很晴,霞光是不是很绚烂。”

王修被李奉恕精准地掐住心尖尖,还特么捻一捻:“老李你……”

李奉恕灰沉沉的眼睛接不到余晖,余晖却给李奉恕燎一层赤金明灭仿佛灼烧的边,夺目惊心。英武的男人落寞道:“霞光打在你身上,一定很好看,可惜我看不到了……”

王修狠狠抽一口气,再吐出来。老李这是又上来劲儿了,他最知道怎么搓弄王修。王修忍着剧烈心痛走过去:“老李,我正要跟你说,我已经用京营快马去山东告诉小花让他火速把那个什么葡萄牙教官送进京,我需要你听他讲一讲……”

李奉恕揽住王修的腰,手搭在他的后腰上。这里两个腰窝,李奉恕心里愉悦,只属于他。别人永远看不到。他面上继续落寞:“嗯。”

王修心痛不已,没注意李奉恕的手,声音颤抖:“陈春耘跟我聊了一下午海商,有些事真的得管一管了……”

李奉恕的手伸进王修衣服里,手掌正正好好扣在王修臀部上,连揉带捏。王修心里喷他你个臭不要脸的!一脸憔悴的手干嘛呢!

李奉恕的手越来越往下,王修忍无可忍:“你手放哪儿呢!”

李奉恕忧伤道:“极乐世界。”

王修一巴掌推开老李的额头。

第127章 一更

陆相晟在京营官驿写了好几天, 终于把右玉的条陈写完。右玉现在谈不上什么成功, 只不过略有进展,远在陕北的白都督需要。趁着在京赶出来,送给摄政王过……耳,再用京营快马发给白都督,能省许多时间。

摄政王对右玉十分感兴趣, 与陆相晟促膝长谈一夜。陆相晟也看出来摄政王眼睛不对, 但什么都没说, 安然如常。

“农为天下之根, 民为天下之本。可这根本的根本, 还是土地。宗政将军说得对,普天之下莫非王土,陛下的子民耕种陛下的土地,才是盛世之基础。如今土地多在豪强手中, 为了不交税欺上瞒下,所以才有国库收不着粮, 农民却被租子折磨的怪事。臣大胆在右玉试上一试, 全部划成军垦地,分给农民耕种。多谢殿下怜悯,嘉奖右玉三年不交租,今年右玉的收成竟然眼看着比去年还好。虽然玉米土豆番薯没有推广起来, 我军垦地中还有一些待收的土豆番薯, 如果种得好,农户相信朝廷确实不收租, 明年土豆玉米番薯估计也是大丰收。”

摄政王想起钦天监权司监,微笑:“这三种作物除了人为原因,还适应水土?”

陆相晟回答:“非常适应,尤其土豆,异常丰茂。白巡抚在陕西催臣的条陈,想是也要推广种植土豆。只要有个右玉真的种三作物成功并且朝廷六年不收税,天下无饥馑。”

烛火下的摄政王面露喜悦。农事总是能让这位殿下舒心,陆相晟觉得有意思。堆金砌玉的锦绣中竟然出个爱种地的王爷,这以后怕是也会成为传奇故事。摄政王沉思,陆相晟的眼神控制不住地往赵盈锐那边瞟。已经算是深夜,中书科笔记,二榜进士第一名的小赵官人尽忠职守,绷着脸,闭着嘴,一个哈欠都不打。陆相晟每次单独来研武堂都是赵盈锐当值,他虽然觉得有点奇怪但也没多想。这个赵盈锐是何首辅的外甥,跟何首辅有个几分像,秀秀气气一本正经,就是……为什么看上去这么丧……

摄政王回神,笑意更大:“陆指挥知不知道多少人参你。”

陆相晟把眼神从赵盈锐身上拽回来,严肃点头:“臣有准备。”

摄政王笑着摇头:“你敢断人财路,冒天下之大不韪。”

陆相晟倒没说话,赵盈锐起身,从研武堂外面拖进两只大筐。这两只筐原先不知道装什么的,藤编的夹缝里还有泥土。满满当当两筐折子,赵盈锐那小身板摇摇晃晃拖得陆相晟心惊肉跳,只好起身帮他把两只筐搬进研武堂:“小赵官人做什么?”

赵盈锐看一眼摄政王,然后冷淡回答:“都是参你的,还在路上的没算。”

陆相晟一愣,摄政王道:“看到了。”

饶是号称铁胆的陆相晟也有些吓着了。太多了,真的太多了。他随手捡起一本,为什么浙江的也参他?他随即恍然大悟,浙江豪强土地问题更严重。无锡三大富其中之一的周旺,一个人名下的土地有三十万余亩。这三十万余亩田地,竟然大部分还免税。如果浙江再来个陆相晟,这些“周旺”们先造反。

陆相晟敢动千百年来生财根基,他就必须死。

赵盈锐察觉到陆相晟有一丝颤抖。陆指挥临阵对敌从不退怯,冲锋陷阵大不了就是我杀你你杀我,面对这些锋利带毒的暗箭,陆指挥,颤抖了。

赵盈锐冷冷地嗤之以鼻。难道陆指挥会认为,摄政王殿下会被蝇营狗苟的小人蛊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