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节(2 / 2)

摄政王笑一声:“太宗皇帝是北方真武大帝的转生。”

王修垂首不语。所以冯院使逃命要进大殿。

太医院所有御医,当值不当值的,呼啦啦全部跑到钦安殿下齐齐行礼:“鲁王殿下!”

摄政王一仰下巴,金吾卫上来几个人,把摄政王脚下的几锭乌香搬到御医们面前:“殿下有令,太医院上下人等跪着切乌香,切得细细的拌进粪坑。但凡一点疏漏,全家问罪!”

御医们左右互相看看,只好全都一撩前襟跪在丹陛一侧用工具切乌香。摄政王威严的声音在他们头顶轰鸣:“以往的,孤不治罪。今后谁用乌香,杀无赦。都好好认认。”

鹿太医低头切乌香,切得仿佛是自己的心。乌香贵比黄金,却是治疡科的难得好药。乌香可成瘾,用好了也是名贵药材。平时自己一小块都见不到,如今如此多的乌香都被处理掉,他却无可奈何。

摄政王一言九鼎,说杀就杀,自己不会是例外。

钦安殿的供奉是为仙风道骨的道士,这时候才知道摄政王砸了炼丹炉,心急火燎跑来:“殿下如何砸烂炼丹炉?这是为陛下准备的!”

一提陛下,王修心里一沉,摄政王的火蹭一下又上来,咬着牙笑:“你打算给陛下炼什么丹。”

供奉官至朝天宫左灵至,加上李家自太宗皇帝起笃信道教,多少养出点傲气。他不卑不亢:“陛下一直心神不宁,体魄不健,借天地神仙灵气凝聚成丹,帮助陛下安神定志。”

摄政王不跟他废话,一偏下巴:“打出去。”

十二卫举着棍子追着老道士打,老道士从未受此大辱,叱骂:“摄政王!你在真武大帝面前如此猖狂放肆,不怕大帝降罪于你!”

摄政王冷冷一笑:“你让真武大帝来找孤。”

皇帝陛下坐着肩舆小轿过来,怯生生道:“六叔……”

太后一看儿子来了,顿时找到主心骨,眼泪喷出:“我的儿,过来!”

皇帝陛下一脸瞠目结舌地站着,仰头往上看。摄政王道:“陛下,臣不得不如此做。”

皇帝陛下还是那副表情,既没理太后,也没理摄政王。王修现在就怕李奉恕脾气上来,一帮伺候的宫人都是木的,不命令不会做。王修偷偷瞄,那个小胖子曾森一路跟着皇帝陛下的肩舆跑来,喘都没喘,也是那副目瞪口呆的样子,顺着皇帝视线往上看。王修被这俩孩子瘆得慌,不得不下月台,半跪在陛下面前:“陛下?”

曾森伸手一指,王修只好转身跟着俩孩子往上看,这一看,吓得差点往后一仰。

钦安殿里供奉着北方真武大帝金身,摄政王站在殿门口,殿内辉煌的供奉烛火华光千万,从皇帝陛下这个角度仰望,真武大帝塑像的脸,正在摄政王左上方。

一模一样。

灯火浸浸,破开夜色,烧出殿宇,威严而不可测的神祗,冷酷而肃杀的王,影子几乎重合。

王修惊愣之余,突然想到,真武大帝金身是在太宗皇帝时期塑的,太宗皇帝号称真武大帝转生,那金身的脸必然是按照太宗皇帝来的?摄政王拎着太宗皇帝的乌金雁翎刀,站在钦安殿门口,顶天立地。

天意,天意。

摄政王一收刀,亲自走下台阶,皇帝陛下一动,摄政王半跪着,捏捏他的脸蛋:“陛下,臣必须这样做。丹药和乌香都是糟污,臣不能让它们接近您。再说,长生不老,本就荒谬,哪里有这样的事!太祖爷爷说过的,陛下记得吗?”

皇帝陛下愣愣背:“太祖有言,‘神仙混物,乃欺世之言,断不可信。人能惩忿窒欲,养以中和,自可延年。有善足称,名垂不朽,虽死犹生,何必枯坐服药,以求不死?’”

摄政王朗道:“正是,太祖他老人家说,当个明君,青史留名,虽死犹生。万无不死一说,‘当痛绝之’。子孙求仙炼丹,岂不是对太祖他老人家不敬?岂不是不孝?绝不能如此!”

皇帝陛下被雕像和摄政王的相似震懵了,摄政王说什么是什么。平时只是礼拜,谁会抬头仔细看真武大帝,那是不敬……摄政王一只手抱起陛下,曾森突然去抓摄政王的袖子,瞪着眼一脸戒备。

摄政王被他逗笑了:“幸亏我力气大。”

他另一只手抄起曾森,曾森吓坏了要挣扎,一脚踢到摄政王腰间的雁翎刀,老实了。摄政王简直被他逗得开怀,抱着俩孩子走上月台,往下看着:“富太监,你有个差事。”

富太监一听,立刻弯腰:“您吩咐。”

摄政王冷淡:“最近宫里得有人放火,你多安排值夜太监,配合巡逻侍卫。一旦抓住意图放火之人,按刺驾论处。抓住歹人者,立功,重赏。”

富太监下意识一缩,那就是诛九族了。他到底不笨,突然想过来,今天摄政王把钦安殿供奉打出宫,这事儿干的着实不小。钦安殿供奉北方真武大帝是管水的,目的是为了保护宫内不受火灾侵扰。如果有人趁机放火企图污蔑摄政王获罪于天,倒也说得过去。不过说起来钦安殿香火最旺的是世宗时期,宫里好几次大火,导致钦安殿供奉地位越来越高……

摄政王悠悠的声音带着杀机:“不是人放火,火从哪儿来。”

富太监心里咯噔,这位,不好糊弄。

曾森被摄政王抱着,太高了,他有点害怕,一低头,看到父亲还跪在月台上,便死活要下去。摄政王一看他,笑道:“倒是个孝子。”

曾森跳下地,蹬蹬跑到曾芝龙身边,两只手攥住父亲的袖子。

摄政王放下小皇帝,对着太后深深一揖:“嫂子,臣谮越了。宫里应该还是有乌香,历年以来南洋每年进贡数百斤,不止这么些。这贡品孤要停了,也请嫂子帮个忙,把宫里清一清,所有乌香都清出来。”

太后仰着下巴,含着眼泪梗着脖子:“鲁王殿下闹这一通,究竟是为了乌香?”

摄政王摇头:“并非我想要,乌香都清出来,全部销毁,一点不留。嫂子相信我,我不得不这么做。”

太后咬牙:“我不同意呢?”

摄政王温和:“嫂子,我叫十二卫进各宫抄,就难看了。”

李奉恕干得出来。他笑得那么温和,对太后彬彬有礼,可是他干得出来抄皇宫这种事。

在场所有总算明白,摄政王不进后宫,一是为了避嫌,二是懒得理。如果他想,他随时能把紫禁城翻过来。

太后粗鲁地一擦眼泪,一指自己跟前:“你过来,低头。”

摄政王上前一步,低头看太后,太后全力挥起巴掌,一嘴巴抽得他歪脸,纯金嵌宝石的四个指甲套子蹦到半空,摄政王脸霎时出现几道深深血痕。

指甲套子叮铃铃掉一地,太后转身就走。富太监急忙追上去:“圣人!”

太后冷笑:“还不去翻乌香!仔细摄政王治你罪!”

太后那一巴掌吓得王修差点跳起来去看老李的脸。皇帝仰脸看摄政王,李奉恕笑着摇摇头:“没事,该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