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节(1 / 2)

宗政鸢伸手从兵兰中抽出一杆枪,朗声笑:“自己一个人耍枪有什么意思,我陪你练。”

白敬一抖枪,冲着宗政鸢就去了。宗政鸢笑声更大:“够劲儿!”

日头偏西,摄政王总算出来了。富太监打量鲁王殿下没什么异常,心里松口气。你胡天胡地不要紧,不要在陛下面前露出端倪。李奉恕懒得看富太监,一把抄起陛下。涂涂又在陛下怀里睡着了,小马驹欢蹦乱跳,小皇帝非常开心:“我忘了告诉六叔,宫里翻出一幅太宗时期的海图,绢织的,六叔喜欢吧!”

李奉恕微笑:“那是陛下的海图,陛下的四海。”

皇帝陛下心事重重:“我召了一些人进宫问了问,才知道海上并不如陆地太平。陈卿的兄长会讲一些航海故事,很是精彩,只是事实未必只有精彩而已。”

陛下小小年纪,心境明亮,难能可贵。摄政王捏捏他的脸蛋:“陈春耘到底是个官员,讲东西难免片面。陛下真想听海上的事,就让海上的人来讲。”

皇帝陛下点头:“六叔说的是,兼听则明,谁来讲?”

“咱们找个真海盗怎么样。”

陛下挺兴奋:“他敢来吗?”

“奇了,他敢。”

最近海面上很轰动,各个绺子都在传,十八芝的首领要进京面圣了。海盗一张臭嘴不用信,可到处传得有模有样,搞得连港口官员都在打听:曾芝龙是奉诏进京面圣?不是被押解进京祭天啊?

十八芝的首领旗船瞭望台上站着一个风姿出秀的年轻人,一双漂亮而贪婪的眼睛,看向海岸。海面上狂嗥着无尽的杀戮与野心,只可惜,真正的富贵都在岸上。即便是走私,货物的流向还是岸,陆地,陆上的人。

首领旗船大摇大摆靠官港,海盗们感慨这一张小小的官家文书好使,头一次操着海盗的名号就这么出现了。海盗们一哄而散,既然放心大胆不必怕被杀,那一定要纵情享乐!

港口的人悄悄围观,他们好奇大名鼎鼎的海盗头子到底什么个凶神恶煞的样子——风流俊美的年轻男子一靴子蹬上岸,纷忙的人群静静愣住。他是从海上吹来的风,夕阳扑天的血金色凶残地溅在他身上,壮丽得毛骨悚然。桃花瓣儿打着旋儿飞到他身边,他遥望北方,微微一笑。

陆地的王,海上的王要见你。

第83章

皇帝陛下用了小点心,心满意足撸着涂涂乘坐御辇回宫。下午要进大本堂,学业不可耽误。临走前叮嘱他六叔:“小马驹要照顾好,也要照顾好它娘。”

鲁王点头:“放心吧陛下。”

小东西像模像样地对摄政王委以重任,摄政王目送御辇离去,心里忽然想起王修说过的话。王修无意间说过几句,三岁看老,陛下克勤克俭孜孜读书都是有好兆头的,就是心眼……不那么大。摄政王笑一声,皇帝陛下还小呢,不着急。

皇帝前脚走宗政鸢后脚回王府,一头扎进门。李奉恕看邸报,眼睛都没抬,敲一敲身前圆桌上的大海碗,里面凉着白开水。宗政将军捧起大海碗一顿狂灌,李奉恕道:“等会儿吃晚饭了。”

宗政鸢看一圈儿没看到王修,只好对李奉恕道:“殿下,既然工部巡检队已经到了莱州,不如让他们把莱州登州的火器帮我看看?只看这两个地方,用不了多久。”

李奉恕嗯一声。

宗政鸢想溜,李奉恕从邸报上方看他:“不要去找白侍郎了,鹿太医和汪太医来了。”

宗政鸢挠挠后脑勺:“我那什么……我也没想找他。两位太医怎么说?”

还能怎么说,心思郁结积忧成疾,加上严重内伤,以后能不能上马征战都是个问题。宗政鸢表情愤怒,活把白敬毁了的人会不会心里愧疚,大概不会,估计还会得意。李奉恕看他的表情完完整整把自己的心思透出来,咳嗽一声。宗政鸢一抹脸,觉得李奉恕好赖是个摄政王,在他面前还是不能太放肆。

“殿下,白伯雅以前那什么,就通那什么的罪名,您打算怎么办?”

摄政王瞥一眼支支吾吾的宗政将军,声音平淡:“不问。”

宗政鸢两肩下沉,也说不上是失望还是庆幸。不问是最好结果,难道还能替伯雅翻案。只是伯雅再回朝堂,能去哪儿?

“我去拾掇拾掇。”

今天气温颇高,宗政鸢害怕自己跑一天身上有味儿,立刻去准备沐浴。李奉恕没见他这么讲究过,一扬眉毛,又放下。

锦衣卫的人又送来信件。莱州新来的葡萄牙文信,直接送给陈春耘译完,再送来王都事过目。李奉恕挥退锦衣卫,拈着那几张纸走回卧房。王修还睡着,呼吸清浅平稳。李奉恕一看他的睡颜,觉得时间也慢了。

王修迷迷糊糊仿佛在做梦。不真切,就看到紫禁城金碧辉煌的琉璃檐顶上蹲着一只巨兽,白色,像虎又不是虎。懒洋洋的晒太阳,阳光镀威严地镀一层金。巨兽压着紫禁城,又像在保护紫禁城。那漆黑的巨大眼睛微微一动,看到王修,缓缓站起,宫墙上的石块瓦片哗啦哗啦往下掉。王修想跑,动不了,巨兽呼啸着冲他一扑,王修吓醒了。

一睁眼,还是那对深沉如渊的眼睛,漾着夕阳一层碎金。

“醒了?渴不渴?”

王修伸出手指轻轻点李奉恕的眼角。相学上,眼睛黑白分明,眼神深沉恢弘,掌握生杀大权。李奉恕有点惭愧,他又没收住劲,这一顿折腾。王修微微眯眼,李奉恕背后的窗棂透过夕照,绒绒的一层金光笼在李奉恕身上——就是那只紫禁城琉璃顶上的巨兽。

王修刚醒,眼神睡意朦胧地涣散。这时候也是可爱的,迷迷糊糊,柔软一团,只是时间比较短。李奉恕观赏一会儿,王修眼神逐渐锐利,他心里连道可惜:“锦衣卫送莱州的译信了。”

王修彻底清醒,接过信纸,掀过葡萄牙文,直接看陈春耘的字迹:

博尼法西奥对朝廷宣召曾芝龙表示担心,弗拉维尔回有可能是诱杀匪首,他最近正在《资治通鉴》,给博尼法西奥讲诱杀尔朱荣的故事。

王修笑一声:“这个番佬真心不简单,居然能研究到如此深的地步。”

李奉恕道:“你看弗拉维尔这个人如何?”

王修十分欣赏:“心向故土之人,堪用。这个弗拉维尔钻研大晏,全是为了葡萄牙,只可惜到底是个番佬,琢磨不透彻的。”

晏人自己都未必能琢磨明白大晏,为难这些番佬了。

李奉恕似笑非笑:“还诱杀。”

王修跟着笑:“他们倒是希望朝廷把这些海盗处理掉,他们在南海可就畅行无阻了。”他停顿一下,“曾芝龙这个人,你要用。”

李奉恕用手指蹭他面颊,漫不经心:“哦?”

王修急切:“我和陈春耘谈了谈,我觉得……曾芝龙可能是知道小花什么出身,于是也动心思了。南海现在是在是鞭长莫及,有个稳定的心向大晏的力量,总比没有好。难道任由那帮番佬的货船进进出出?”

王修下意识认为非我族类其心必异,他其实很不喜欢这些番鬼,只是高看两眼弗拉维尔,在大晏混得不错,汲汲钻营都是为了故土。这种人不是真心效忠大晏,但也可用。

李奉恕的难处王修也知道。没钱,真的没钱。小花命好,有一个亲王肯掏空王府给他养军队,京营挂着京畿,大晏其余军队一点不容乐观,周烈为了西北军饷在御前磕头磕得满脸血,李奉恕怎么可能会忘掉。陆相晟正在右玉种地,耕战耕战,都是逼得。陆军尚且如此,更烧钱的水师,可能也就大连卫的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