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节(1 / 2)

摄政王举着风灯,在影子里头看那硕大的画——坤舆万国全图。

世界真大。

这幅图一直在宫里压着。自从郑公的海图日志被烧,连这幅图都被紧紧锁着,生怕皇帝看到,再兴劳民伤财之事。雄伟壮阔的世界的画影,不见天日。

李奉恕把它找了出来。

明明祖先早已知晓世界有多大。

明明祖先都明白广袤的大晏在寰宇中也只是一隅罢了。

明明祖先早就知道墨加西亚,金加西蜡,还有那成堆成堆的白银。

可为什么我们却偏偏不记得了呢。

李奉恕举着风灯,坤舆万国全图被悬着,太大太大,微弱光线无能为力,找不到它的边际。李奉恕看着地图出神。

那么大的世界。

那么小的大晏。

王修端着一碗米汤进来,糯糯的米香萦绕。“你这两天入迷了,魂要栽进这幅图里。”

李奉恕转过身来,跟那巨大的地图比起来,连摄政王都小了——他在灯下微微一笑:“你看看这图,看看……”

那巨图的四角伸进无尽的黑暗里,无限地延伸,无限地扩大。王修放下碗,微微翘起唇角:“看什么?”

李奉恕指着东边一点,低声道:“在大洋那一边,有银子,煤炭一样的银子,不似大晏那可怜的,掺着诸多乱物的银,真正的净银,已经被泰西蛮夷挖了几十年上百年的银子……”

王修的眼睛被灯火映得亮亮的:“所以?”

李奉恕道:“我要去,大晏要去!”

王修轻笑:“去干什么?”

李奉恕道:“寇可为,我复亦为;寇可往,我复亦往!”

王修刚要说话,忽然街上一片嘈杂。李奉恕蹙眉:“外面闹什么?”

王修道:“这两天你看这地图都傻了,也不知道。坊间在传狐女夜行,黑鬼入户呢。”

李奉恕道:“什么乱七八糟的。”

外面吵闹声越来越近,鲁王府的门子不得不出去看了看。一队巡夜的军士擎着火把,如一条火龙涌进王府巷,嚷嚷着请摄政王暂时离府避一避。

李奉恕在里面听得莫名其妙:“什么?”

大承奉惊慌地跑过来道:“殿下,不好了,值夜的巡兵东厂番子说,有个黑影跑进咱们府了!”

忽然苍天一声雷,大承奉更说完话便一下坐地上。

更大的雷声滚滚过去,连李奉恕都明白了。冬雷夏雪,大灾大冤,大苦大难,大悲大惨。

雷声未停,甚至出现霹雳,王府内仆人王府外兵士全都跪下,磕头。一闪一闪天裂一般的闪电下只站着李奉恕和王修。

李奉恕走出游廊,抬头看着寰宇震怒的天,一字一句:“悬圃,取我披挂来。”

王修微微一趄身。

王修帮李奉恕穿上太宗皇帝黑甲,他神往地看着李奉恕手持长枪的英姿,灼灼的圆眼睛里映着天空一闪一灭霹雳的光。

李奉恕一攥长枪:“有什么,冲我来吧。”

李奉恕命内侍打开大门,自己大马金刀坐在正堂,让那值夜的都进来。

王修淡淡的声音在滚滚的雷霆霹雳中声声入耳:

“该搜搜,该找找,找不到谁也别想离开。”

一个旗官苦着脸:“殿下不知道,我们是真看见黑鬼进来了。要不然我们犯不着真的来找死……”

李奉恕并没说话。忽然谁惨叫一声:“鬼啊!”

李奉恕手持长枪一跃而起,冲出大堂。院子里黑影蹿过,王修差点叫出来,李奉恕挥枪一挑,正挑在那黑影上。李奉恕冷喝:“装神弄鬼!”

那柄长枪在李奉恕手中活过来,游龙戏海振山撼岳,黑影左躲右躲,被千钧之力的一枪正正砸中,咔嚓骨裂的响动让所有人腿软。

落地一大团黑,趴在地上哀嚎。李奉恕虎扑上前踩住,是一个黑色的怪物。马驹儿大小,长嘴獠牙。

电闪雷鸣更甚,李奉恕仰天大笑:“我李奉恕从不信命,也不信天!倘若真有天,现在就劈死我,否则我必定逆天改命,我大晏,万万年!”

李奉恕最后一句吼出,倾天一个雷砸下来,所有人心里想:

天打雷劈!

王修顾不上害怕,连滚带爬去找李奉恕。李奉恕好好站着,周围一尺都给劈黑,包括他踩着的那个倒霉动物,屁股一圈毛都烧焦。李奉恕一横枪,狂笑:“谁再谣传大晏气数,定杀不赦!”

摄政王打死私自下界扰民龙子,苍天不惩。因为他是大晏的摄政王,有帝星庇佑,大晏国祚千秋万代福泽深厚。

那天晚上摄政王狰狞无比煞神一般的形象很快传开。一般来说煞气越重越辟邪,民间开始有人悄悄供奉黑甲长枪的武人。

第二天连庆站在李奉恕面前,毕恭毕敬。李奉恕道:“去查。京中谁在传大晏的气数。大楚兴陈胜王那套现在还管用,呵。”

连庆道:“那抓住要审?”

李奉恕道:“审不出什么。就地格杀,做得漂亮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