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名,46.5分,丁芳芳。”魏松把卷子放下,“45分,顾关山,有地方扣分扣得实在不应该。42分,……”
“——总共是五个人。”老教师赞许地说,“但是问题是,还有另一批人,我也要特别说一说。”
魏松一张卷子一张卷子地念道:“分别是陈东、沈泽还有盛一凡、刘畅……”
他把那批卷子一收,道:“——这些人二卷低于二十分。我希望你们后天之前来一趟我的办公室,我有话要和你们讲。课代表把卷子发下去,我们开始上今天的课。”
课代表在教室里走动,初秋的空气冰凉而清澈,窗外黄叶飘零,天高云淡。
老师说:“在课代表发卷子的这段时间里,还是老规矩,提问上节课所学的知识脉络。”
沈泽一阵头疼。
魏老师翻开花名册,随意地看了看道:“——沈泽?”
沈泽不耐烦地站了起来。
“哟……”老教师友好地问:“今天没和顾关山坐一起啊?”
班里一阵起哄般的哄堂大笑,顾关山低着头,似乎在画画,是个对这场骚乱浑不在意的模样。
沈泽觉得自己像是在犯贱,他握了握拳头,直视着魏松魏老师。
“新文化运动兴起的标志是什么?”魏松将书放下,鼓励地望着沈泽。
在这班里活着实在是太不自在了,沈泽想,有一个仗着被喜欢就对他胡作非为的女孩,还有这么一个不识时务的老师——沈泽扪心自问实在是不愿学习,他家境不差,以后就算长成个废物,也能富裕快活地过一辈子:随便混个语言证书就能出国镀个海龟的金,回国就有一个公司等着给他管。
以往顾关山会小声提示他正确的答案,但如今沈泽身边只有个同为废物点心的谢真,谢真打着刷着fgo,咧着嘴一直给他的吾王打call——根本不会注意沈泽的窘况。
沈泽第一次感到有些窘迫:“我不知道。”
“这可是初中的知识,沈泽。”魏老师拧着眉头:“新文化运动的开始标志是陈独秀创立了《青年杂志》期刊,第二期的时候这个杂志改名为了《新青年》——大家都要记住,千万不能忘了,要是连这个都不会,真的没法参加高考。”
然后下一秒,沈泽注意到了,顾关山清澈的眼神正望着他。
那眼神非常浅淡,没什么情绪,是顾关山本人一贯的眼神,轻飘飘地落在了沈泽的身上。
沈泽那一瞬间觉得,如果有地缝,他愿意钻进去。
魏老师说:“沈泽,坐下吧。”
沈泽原地落座,凶悍地瞪了顾关山一眼。
谢真看热闹不嫌事大地说:“泽哥,你要是实在看顾关山那小丫头不顺眼,我可以找几个小混混到校门口找她几次麻烦——”
沈泽杀人的眼神瞪了过来。
谢真:“……或者,你可以当我刚刚放了个屁。”
沈泽哦了一声,转头听课去了。
沈泽大约是近两年来头一次听课这么认真,在课本上做笔记。魏松讲课的节奏非常好:
“我任教这么多年,最爱讲的就是近现代史。”魏松说:“近现代史是一部关于青年人的历史,有家国,有人性,有时代和热血。”
沈泽拧着眉毛看向魏松,手里的圆珠笔点了点课本。
魏松说:“——按理说,我给你们讲一讲发生了什么,政治背景经济背景文化背景,直接原因间接原因就行了。但是历史首先是一面镜子,其次才是你们应试的工具。”
沈泽发起了呆,却听见魏松说:“青年,孙中山,陈独秀,李大钊,还有后面我们的第一批领导人班子……他们在准备做一番自己的事业的时候,他们是多大?”
“在你们的这个年纪的时候,”魏松淡淡道:“他们就已经在准备成为一个顶天立地的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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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关山对着空白的纸发呆。
她又去买了新的空白本,买了新的自动铅,想要重新完成自己的分镜,但是那支笔在空中悬着,却无论如何也下不去手。
午后的阳光懒洋洋的,温暖又金黄,像是九又四分之三站台上红润的苹果。
但是那些曾经在她的脑海中不住打转的故事,却无论如何也画不出来了。
顾关山对着自己的脚本翻了翻,每个故事都如此明晰,但她却突然意识到——自己对这个漫画丧失了想法和冲动。人在面对打击时都会有些应激反应,有人暴饮暴食,有人萎靡不振,而顾关山则突然失去了自己的方向。
曲若站在班门口和沈泽交谈,顾关山尽管努力控制着自己‘不要听’,却还是忍不住被拽去了所有的注意力。
曲若调笑着问:“泽哥,生日还有二十天,想要什么礼物呀?”
沈泽看了一眼窗边埋头的顾关山,冷淡道:“——无所谓。”
曲若注意到了沈泽的视线。
“好呀。”曲若盈盈笑道:“我们泽哥的礼物可不能糊弄,我一定给你买你最喜欢的东西。”
顾关山趴在桌上,在本子上圈了一个日期:十月二十七日。
——沈泽的生日。
她从课桌上摞着的厚厚一摞练习册的缝隙里,偷偷地、酸溜溜地瞄着沈泽的方向。
顾关山心里有种难言的酸楚,但是她又有种在人生里被磨练出的铁石心肠:她和沈泽是不会有未来了,她想,可是看一眼总是没事的吧?
——他认识那么多女孩子,前女友也有,顾关山不过是个一时兴起的,可以‘玩玩’的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