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离家出走的惯犯(2 / 2)

张同学又悠悠说一句:“你不懂。”

又不是家里的坑不香,怎么会真的天天晚上留在学校蹲坑呢。

张同学收拾好书包,趁大家离开教室不注意的时候溜到办公室。办公室里只留两盏灯,打在严老师身上轻轻柔柔的,张同学站在门口看了一会儿。严老师收拾东西到一半抬头看见他那傻样笑了一下。

“怎么不进来?”

学生一步碎成两步走过去,倚在桌边懒散地帮老师将水瓶放公事包里。

老师停下动作,歪着头看学生:“一整天都没精神,是昨晚没睡好吗?”

学生正要说话,办公室门口对着的走廊上传来谈话声。学生忽地钻进老师的桌子底下藏了起来。几个女同学站在门口往里瞧,每张脸上害羞的神色都一模一样。

“老师你要走了吗?”高个子问。

严老师说:“快了。”

“我们有几道题不太懂,能跟你一边走一边问吗?”矮个子问。

缩成一团的张同学猛地张开双臂揽住严老师的小腿,借着隐蔽的角度学醉汉抱灯柱子发酒疯。

头发自然卷的女同学见老师僵住没回应,腆着脸问:“老师你会不会很累?或者我们明天再问?”

严老师坐在椅子上,探手摸了摸靠在膝盖上那鸡崽的脑袋,从发顶到耳垂,最后掐了掐脸蛋。鸡崽变成猫,来回用脸颊蹭人。

“明天再问吧,今天太晚了。”

路上那些祖国的花儿零零散散的,东一朵西一朵。张同学和严老师不约而同跟人群错开一段距离。两人一时离得远些,一时靠在一起碰撞到肩膀。张同学替严老师拿着公事包,沉甸甸的,拉不上拉链。他抱在胸前往里看,有一本网络相关的工具书放在最显眼的位置。

“你其实是想做网络开发工作吧?”张同学问。

严老师也看见自己包里的书。“目前发展得比较好的大公司不在这边。”

“其它城市?很远吗?”

严老师点了点头,“就算是大公司,这一行的发展因为太快而相对不稳定,可能今年这个行业分支赚到手软,明年就整个不见了。”

张同学没做过暑期工,给游戏厅看店那是小打小闹,严老师说的经济情况他体会不了,只觉得很复杂。年长者笑着把他想知道的都告诉他。

“因为不够稳定,我不太敢带着父母去新的城市生活。物价,房租,突发的医疗费用,很多都需要考虑。”

张同学突然觉得自己那些烦恼和不愉快不值一提。鸡崽挨在母鸡身上,想寻求安慰但又怕加重了对方原有的负担。

严老师拍了拍张同学的后背说:“别被吓怕了,很多事情自然而然就会找到决解办法的。”

张同学仰着脸问:“我留级个两叁年你看行吗?”

“‘留级’,不是‘留学’。”严老师掐了掐张同学的后脖子。

张同学蔫了一路,回到严老师家更蔫了,呆呆地站在衣柜前不拿衣服去洗澡。

“你今天到底怎么了?”老师带着学生在椅上坐下,自己坐在床上。

连灯光也染上了忧愁,似乎比平日昏暗了一些。学生用指尖摸了摸老师的下巴说:“我明天不能叫你起床刮胡子了。”

老师刚开始没明白,见学生眼神黯淡没有开玩笑的意思,才意会对方话里的含意。他愣了好久,放在膝盖上的手不自觉地轻握拳头。

“今天太晚了,明天再回去吧?”老师说。

平时两人睡前不怎么说话,今晚更安静,能听见老师放在桌上的手表指针走动的声响。老师把人留了下来,却选择背对对方睡觉。墙壁透着凉意,靠在上面能去除些许烦闷。学生惆怅地叹了一口气,然后悄悄挪动挨上老师的后背。老师僵了一下,没接收到更多的触碰,又软了下来。

“老师,”学生的声音在背后响起,“我决定了,从今天起我不能给任何人拖后腿。”

鸡崽开始换毛了,母鸡说不上高兴还是不高兴。

自从张同学回家住,严老师又变回带着胡渣上学的状态,晚自习也不来监督了。一连几天班里女生都适应不过来,纷纷顿足捶胸,就连同桌也连连叹息,张同学的计划奏效,他鄙夷群众,哼哼又哼哼。

处于议论中心的严老师上课出了名的紧凑,稍微分神就等着做作业被折磨。可今天他有点不对劲儿,给八班讲课的时候分心了好几次,大家忍不住在课堂上讨论他的情况。没想到严老师的心分着分干脆飞到课室外,给学生们布置几道课堂上必须完成的习题后,走出课室在走廊上奔跑起来。大概十分钟后,严老师顶着一头汗回到课室,恢复了原本的上课状态,紧凑得学生们不敢再议论他。

叁班的篮球比赛在19比16的情况下结束,张同学输了,没能喝上古老师请客的水。有两个女同学说要请他喝汽水,他摆摆手说不爱喝那个扎喉咙的玩意儿,自己买了一瓶矿泉水拧开浇一半在头上,又喝了几口。

一群男生回到教室撩起衣服吹空调的吹空调,脱鞋子晾脚的晾脚。张同学伸手进抽屉打算拿校服换,却摸到一个透着凉意的东西,他拿出来一看,那东西被报纸包裹住看不出是什么。报纸每拆开一层,透出的凉意更甚,张同学的眼睛越亮。

原来是一瓶葡萄芦荟,冰的,甜的,意料不到的。

张同学太高兴了,随手就把自己刚买的矿泉水推到同桌桌上。“请你喝!”

同桌开心不到两秒瞪大眼睛吼道:“大哥您这喝过的给我!还只剩一口!尿都比你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