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不觉,我睡着了。再醒来的时候,天已经大亮了。
我揉了揉惺忪的睡眼,看到车窗外向后掠过的树影,惊讶的看向他。
“你开了一夜的车?”
他不做声,只是用带着黑眼圈的眼睛看了我一眼,那疲惫的神色尽显无疑。
得不到他的回答,我也不再言语。看着前方,我第一次体会到什么叫前路迷茫。
我不知道桑坤要带我到哪里去,也不知道他究竟要做什么。就好像是一个得了绝症的病人,在最后的时间里,等待死亡。那种明知是死,却又不知道什么时候会死的恐惧,让我忐忑不安。
直到中午,他把车停在一处半山腰上。我们下了车,仰头看着那高耸入云的顶峰,一条蜿蜒小路,从上而下。像是把山划成两半。
他拉着我顺着小路向上走去,由于路径很窄,又很陡峭,不多时我就累的上气不接下气。
“桑坤,我们歇一会儿吧。”我喘着粗气弯着腰说道。耳膜里像是敲鼓一样轰轰作响。
“我背你。”他说着已经弯下腰蹲在我身前。
我看着他宽阔的脊背,迟迟没有动作。过了一会儿,见我不动,他又催促道:“上来。”说着不容我反抗,双臂向后,扳着我的膝盖往前一拉,我整个人就向前跌在他的背上。
“搂着我的脖子。”他又说道,脚下已经迈开步子,沉稳又有力。
我附在他的背上,心里酸胀的要命。
“小悦。”他说:“你认识桑林吗?”
桑林?我的脑海中立刻出现了那个在手术室外的英俊的大男孩,脑子里忽然闪过一道亮光。难道是……怪不得我当时看着照片就觉得眼熟。
“嘉乐最好的战友。”
“你,了解他的事情吗?跟我说说。”
“不太清楚,只听嘉乐说过,他好像是个孤儿,但是部队的几个首长又都对他很好,好像听说他跟上官家的关系最好。”
对于桑林的事情,我也不是很清楚,再说部队里纪律严明,我能见嘉乐的次数都屈指可数。
“上官家。”桑坤喃喃的重复着这三个字。
我咬了咬唇,犹豫着问出心里的疑问,“桑林,是不是,林林?”
“我也是刚刚知道。”他说:“在泰国跟踪我的人,其中就有他。”他叹了口气,“他和我姐姐长的太像了,简直就是翻版。”
“可你不是说……”我诧异的说道:“林林没死,被华夏军方给救了,还成了一名特种兵战士!”
“呵呵,差不多吧,多么讽刺,小悦,我心心念念为他报仇,到头来却发现都是一场笑话,他根本没死,还被我认为的仇人养的那么好。”他的语气有着死灰一般的静然。
“林林,桑林。”我重复着这两个名字,暗自恼怒自己的后知后觉,这么相像的两个名字,这么相似的容貌,我为什么就没想到。
如果我早想到的话,或许……
“呵呵,多讽刺啊,现在,他是兵,我是匪。”桑坤黯然失笑,我听着心里很是难受。想安慰他,但发现所有的语言都显得苍白无力。
说着话,我们已经到了山顶。
都说“会当凌绝顶,一览众山小”,此刻站在山峰的顶端,入眼都是一片翠绿。已经入夏,除了青葱树木,还有漫山遍野的小野花,耳听小鸟在林间叽叽喳喳的叫着。
如果,这是放在平时,我会觉得神清气爽,心旷神怡。
可是此时此刻,我已无心看景。因为,这山体背面竟是悬崖,深不见底,我的心,仿佛也坠落了,找不到尽头。
他找了一块大石头,把自己的外套脱下来铺在上面让我坐下。
我看着他,临出门的时候他也换了一身蓝色的衣服。我是第一次看见他穿除了白色和黑色以外的颜色,他穿蓝色比白色好看。
“你坐一会儿,我去给你弄点吃的。”他说着就朝树林里走了。
在南疆,进了树林就绝对饿不死。因为树林茂密,没有被破坏,南疆的一些少数民族,还保持着打猎的习惯。只不过因为国家政策,现在都是偶尔进山一次,而且也只是打些小动物。
树林里传来两声枪响,不一会儿我就看见桑坤拎着两只鸟还有几个野果出来了。
“我小时候,村里的人都出去打猎,我阿爸也曾带着我进山,这种鸟烤熟了特别好吃,不像现在在烧烤店里那种,加了太多佐料,都没了原本的味道。”
桑坤一边跟我说一边捡了些树枝点火,他处理起来手法很娴熟,让我不禁有些诧异。
“我还从来没给别人做过,你是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他转头对我说道,眼神中凝着别样的深情。
我一怔,拿着果子的手一抖,啃了一半的果子差点掉下去。
我对桑坤的种种举动实在是猜不透,总觉得哪里不太对劲,一颗心悬在嗓子眼,弄得我呼吸都觉得困难。
从昨晚到现在都没吃东西,就算神经再怎么紧张,我也抵挡不了美食的诱惑,何况,桑坤烤的东西真的很香。
我居然把一整只鸟都吃光了还意犹未尽,但肚子已经很撑了。
吃过东西,他陪我坐在石头上,一只手揽着我的肩膀,已经是傍晚,太阳已经开始下沉。
我们坐在山顶上,看得特别清楚,那类似于淡黄的太阳,通红通红的,照的周围的树木都染上了一层红晕,好像是披了一件薄纱。
“几分陶醉几分感伤,你喜欢到山顶看夕阳,你说那是爱人的心,碎了,一片一片飞到天上。问我是不是都这样,甜蜜的开始寂寞的收场,有人留下永远的伤,有人用一生回望……”
桑坤在我耳边轻声哼着,很好听的旋律。
我偏头看着他,他俊美的容颜染着夕阳的余晖,突然让我有一种莫名的感伤。我脑海中突然蹦出两个字:告别。
仿佛在对世界说着告别的话。